泰芬珠带着董鄂氏进了里屋坐到了软榻上,厅里虽然烧着炭盆,但还是有些凉。
董鄂氏脱了靴子上炕,喝了口红枣茶,笑问道:“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泰芬珠失笑出声:“三嫂开玩笑了,虎宝才这么点大,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南方?”
董鄂氏撇撇嘴:“我打算跟着去的,我两个儿子虽然也小,但是我不放心三爷,我打算把儿子放到我娘家。”
泰芬珠微微叹气:“三嫂,您跟着去,也不能真的拦住三哥啊。”
董鄂氏喝了口茶,抿抿唇,说道:“我是想避嫌,也是不想操心那烂摊子,我院里的王格格去年十一月末生的小阿哥,就活了一天,如今富察氏挺着个肚子,我想离开京城,等她们折腾完了我再回来。”
泰芬珠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沉默。胤祉后院的这些事情用一团乱麻来形容也不为过,董鄂氏不害人但也不护人,就是冷眼旁观,从宫里跟出来的三个格格心里的不甘很重,对董鄂氏不满,彼此之间也很敌视,真的很难办。
董鄂氏叹了口气,靠在软枕上:“我已经看开了,没办法,由着她们去吧,只要我能证明自己清白就好,被那田格格气了一回,王氏怀孕我隔半个月给她请一次太医,最后孩子没保住胤祉也无话可说,我眼瞧着富察氏这个孩子也够呛,我趁早躲得远远的。”
泰芬珠斟酌道:“毕竟是和你还有孩子们同处一片屋檐下,能让府邸平静还是平静些好。”
泰芬珠从小在这里长大,接触的后宅夫人们多了,自然很明白有些嫡子出的意外不是嫡妻无能,而是日子一天天地踏实过着,谁也不可能永远提着一颗心,总有松懈的时候,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绝大部分妾侍不敢做些什么,都是有娘家的人,能完全视家人于无物的到底是少见。何况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些事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只看主子们想不想查,大部分人在吃喝不愁的时候也没有那个豁得出去的勇气。
但是妻妾之间这个关系终究复杂,其实任谁也不相信正妻与妾侍之间会真的盼着彼此好,可是名义上嫡妻还真的就有管家理事稳定后宅的责任,出的事儿多了,府里人心也会不稳。特别是涉及到孩子,一切就不好说了。
董鄂氏仰头看着屋顶,淡淡道:“我也想,但是那府里的主子不只我一个,男人不当回事儿,他觉得无妨,那就这样好了。”
胤祉真的很宠爱那仨人,董鄂氏到底不能和他硬犟着来,总有下人喜欢烧冷灶,胤祉这个爷不在意,那格格们手里就有人手,很多事董鄂氏就没法管了。而且她心里很有些不服气,胤祉不是觉得格格们都柔弱无辜吗?那就让他瞧瞧好了。
泰芬珠到底又说了一句:“裕亲王的后宅早年可是乱得厉害,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啊!”
福全对于西鲁克氏的所作所为当看不见,也有对妻子失去两女一子的愧疚,虽然他的放任导致了他其他庶子女的夭折,但或许这能让他放下心里对嫡子女的内疚,能让他觉得释怀。
董鄂氏眼睛闪了闪,低下头:“你是怕她们迁怒我吧?我会小心的,只是我打定主意去南方了。”
富察氏之前手脚就不干净,只是她们之间从来就乱得不行,胤祉就觉得是争宠,董鄂氏也不待见这三个人,就是私下查一查罢了。如今富察氏怀孕,田氏和王氏都不会放过她的,董鄂氏不想为了富察氏收拾掉田氏和王氏,何况胤祉还护着她俩,她没那理由为了富察氏得罪胤祉。
泰芬珠不再搭这话,转移了话题:“已经定下出巡人选了吗?”胤禛不在,她很多消息就闭塞了些。
董鄂氏点点头:“三爷回来与我说得,直郡王,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汗阿玛应该还会奉太后娘娘出行。”
泰芬珠笑道:“去年是塞外,今年是江南,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董鄂氏叹口气:“这出去玩儿倒是挺好的,我听荣妃娘娘说要给府里进两个人,我昨儿进了趟宫,心情就堵的慌,这还没出正月呢,就来这个。”
泰芬珠惊讶道:“是都要进人吗?”自从生下虎宝,她就没再进过宫。
董鄂氏无奈道:“听荣妃娘娘的意思,大概是吧,说是汗阿玛觉得阿哥们府上子嗣太少了。”明明她府里已经够乱了,要是妾侍安分规矩些,要是胤祉像老八一样不搭理妾侍,养多少妾侍董鄂氏都乐意,她还可以用自己的体己银子。
泰芬珠无奈地扯唇笑了笑,这可真是个新年大礼包啊!
董鄂氏托着腮,烦躁道:“就现在我那府里就已经够乱了,还要再来两个格格,真够心烦的。”荣妃口风还挺紧,董鄂氏打听到年前她们这些嫔妃就在选人了。
泰芬珠叹息:“那我们这些府上也都得进人,也不独独三爷纳妾,汗阿玛的意思必须遵从。”
董鄂氏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也是我最倒霉,荣妃指示我给两个格格小办一桌,最关键的是这里头有个姓伊尔根觉罗的,虽然是包衣旗,但是也有些让我多想。好像和先大嫂扯上了关系一样。”
听荣妃的意思,皇上知道后觉得她挑的这个伊尔根觉罗氏很好,还说看着亲如一家。这会不会是皇上觉得她待直郡王府太冷淡了?可是大福晋薨逝刚刚一年,几个格格都得守孝,她也不可能去府上关照那些侄女儿啊,胤祉还不同意那么亲近直郡王呢!
泰芬珠沉吟道:“伊尔根觉罗是个大族,族人很多,不同支系之间与外姓人也没什么区别,何况还有那旗籍之分。就是让人看着能想起来先大嫂。”毕竟胤禔无论在后宫还是在前朝都很引人注目。
董鄂氏叹口气:“不提了,我烦心得很。”她总不能昨儿进宫今儿就往娘家跑,那不纯粹说董鄂家窥探宫闱吗?只能和四福晋说说,但是也没啥用,顶多是发泄一下。
泰芬珠笑道:“既然打算跟着去南巡,你就好好准备吧,出去玩儿呢就高兴些,这些事情等回京再说。”
董鄂氏挑眉:“过了正月,我先把两个格格弄进府再说。”
泰芬珠喝茶不再接话,董鄂氏只是烦心找她说说话而已,她只要听着就好。
等董鄂氏消磨了半下午离开,泰芬珠起身去看虎宝,满月的小宝宝了,比刚生下那会儿胖了不少,泰芬珠抱着他在地下转悠。
乳母魏氏和云氏恭谨地站在一边,泰芬珠笑问道:“虎宝好带吗?”
魏氏轻声回话:“大阿哥很是乖巧,只有饿了或是便溺时才会哭闹,睡得也安稳。”
云氏附和:“奴婢们都警醒,绝对伺候好大阿哥。”
泰芬珠点头,温和道:“我知道带孩子辛苦,你们用心看顾,银子和你们孩子的前程我都给你们包了,安心当差就好。”
两个人连忙行礼谢恩,泰芬珠笑道:“好了,快起来。”
虎宝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泰芬珠晃晃头逗他:“你看额娘头上的钗子好不好看?”
虎宝张开小嘴笑,泰芬珠惊喜道:“哎,他真的立马就笑了,再给额娘笑一个。”
陈嬷嬷笑道:“阿哥聪明,这是随了您。”
魏氏凑趣道:“大阿哥天资聪颖,有些孩子得两三个月才会笑呢。”
泰芬珠抱着儿子坐下,吩咐丹桂:“拿拨浪鼓来。”
丹桂笑着递过来,泰芬珠在虎宝跟前儿摇着拨浪鼓,看着他的眼睛随着拨浪鼓摇晃而移动,会心一笑,等瞧见他的小脑袋开始往左右转,泰芬珠撂下拨浪鼓,笑道:“这是饿了吧?”
云氏赶紧上前,这会儿得她喂了,泰芬珠把孩子递给她,见着虎宝吃好又犯困睡着,才去用晚膳。
反正也就她一个人吃,索性把饭端到了炕桌上,泰芬珠胃口很好,怀孕的时候不敢多吃,这会子可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