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杜容和对这些脏兮兮的乡下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他甚至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念头——要是没有这些像虫子一样很脏的人多好。
他们会乱屙屎,把漂亮挺阔的大城弄得脏兮兮的。
到他慢慢长大,成了沈四爷眼里的“虫子”后,杜容和的感觉才逐渐改变。
他看着这些人,耳边就响起楚韵说:“你想做人,为什么不做些对民生有益的事呢?”
在楚韵的眼里,这些脏兮兮的人是民,对他们好,才是臣,才是“人”而不是“奴才”。
杜容和人生头一回,从马上下来,把鸭子捡起来递过去,问这几个小孩:“你们要拿回去吗?”
这些小孩子都被窄袖口的太爷们吓怕了,这时一个护住一个,又不敢不回话。
还是最大的那个姑娘站出来,小心翼翼地说:“回太爷的话,我们想拿,可以吗?”
杜容和一看这五六个小孩儿,怕他们分不完,还又打了几只野鸭,问他们,在大太阳底下在草里钻着做什么。
那个姑娘就说:“我姥姥病了没钱看,我爹说要砸锅卖铁给姥姥治病,但那样我和妹妹就不能留在家里,我听村里的大夫说,吃肉能让姥姥好一些,就和弟弟妹妹一起过来打鸭子。”
鸭子灵巧,他们打了几天连根毛都没打着。
大家很羡慕杜容和,他不仅有鸭,还有鸭毛。
杜容和把鸭子分下去,心里酸酸的,这个小女孩在他眼里变成了七八岁的楚韵。
小楚姑娘幼时想必过的就是这种战战兢兢,食不果腹的日子,以至于她有了很多钱后,还会为自己的一点点贪恋愤怒。
小孩子接了鸭子,都欢天喜地的,几个人又钻进草堆。
这个时候一朵淡黄色的野花落在了杜容和的衣角上,他忍不住呀了一声,轻轻地捡起了这朵花。
一群孩子看他喜欢这个,赶紧手忙脚乱地摘了很多野花,一起分工又快又好地编了一个漂亮、洁白的花环,杜容和的那朵淡黄色的小花被一个手巧的小姑娘编在正中间。
他们顶着满身包,把花递过来说:“哥哥,我以为骑马的都是坏蛋呢。”
杜容和接过花放在马儿身上,蹲下来把蚊虫药递给最大的那个孩子,笑:“以后还是要把骑马的当成坏蛋。”
大家点点头,就问这个坏蛋是来干什么的,听他说是来买种子,几个小孩儿眼睛一亮,说:“我们家种的就是贡稻啊,我带你回去问问我爹。”
几个小孩子抬着五六只野鸭,手里戴着花,大喇喇地把一个梳着长马尾,穿着白衣裳的旗人带到了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