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心怀天下,只这一点便已胜过其他兄弟百倍了。”十三毫不回避地注视着四爷,眼中毫无惧色,“我这些年在四哥身边,对四哥是真心服气,无甚可怕的。”
“只是我身边都是二哥的人,我身无长物,如今又不受汗阿玛待见,只会让四哥白费心思,徒增拖累罢了。”十三想起白日里求见康熙不得的事来,仍旧心怀戚戚。
他从小没有额娘,幸而也算得了汗阿玛垂怜,便按汗阿玛的吩咐,一心只跟着太子办事。谁料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波折,他夹在万岁和太子之中,实在是两难。
“正如你所说,咱们一同理事,我深知你的为人。今日所言,并不为了别的。”四爷并不惧这些,他不是为了太子的势力亲近十三,更不会因为十三如今不再受康熙的喜欢就远离他。
两人相视一笑,未尽之意都在一盏茶间。他们打开心扉,敞亮说话,好一番痛陈如今官场上的积弊,直到张起麟来敲门,他们尚还意犹未尽。
听了张起麟的传话,四爷拍拍十三的肩膀,“今夜就在四哥府里用膳罢。”
十三也不跟四爷客气,跟着他就往偏厅里去了。
这夜四爷和十三爷喝了一个尽兴,十三将连日以来的忧虑和四爷对他的信任全都倾注在杯中之物里,以此忘忧,一觞已尽,才算真正畅怀起来。
他们二人告辞后,兆佳氏扶着十三爷上了马车,她看出如今四爷和十三爷之中非比寻常的亲近,想想如今他们府上的艰难处境,不由得有些忧虑。
“爷,咱们......”
“我知道你的担心,”十三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四哥不是狭恩图报,而是不愿见我消沉,想拉我一把罢了。”
他违背皇父的意思,是不孝,从太子手下离开,是不忠。可是、可是——
“汗阿玛把我推到太子面前,可若让我自己来选,我真心愿意跟着四哥。”说完后,十三默默良久,在黑暗之中,他的眼角沁出来一点湿润的暗光。
兆佳氏紧紧握住他的手,“只要爷做了决定,妾便跟着爷走。”
夜里寂静的长街上,一时只有马蹄嘚嘚的声响。银白的月光落在水洼之中,车轮碾过泥泞,留下一串深刻的车辙,只等明日被新的痕迹覆盖。
宝月送了十三爷和兆佳氏出去,折返回偏厅的时候,还见四爷愣愣地坐在座位上,脸颊发红,还泛着热气。
她拿过玛瑙递来的热帕子,在他光溜的半边脑袋上擦了擦,又给他递了一碗醒酒茶,嗔怪道,“你倒是喝的畅快了,这一身的味道,可别熏着我们阿午。”
四爷偏不接那茶,就着她的手饮尽了,牵过她的手闷闷地笑,“我又不和阿午一起睡,只熏熏你罢了。”
宝月抽出手来打他一下,恼他喝了酒就爱说瞎话,“你和十三爷说了?”
四爷含笑受之,揽住她的腰身道,“十三想必也多少也猜到了,我相信他,不想再遮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