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如此具有压迫力,又如此平静。
见到虞渔发抖, 他无声息地朝后退了两步, 原本的恶劣在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泪光的时候, 蓦地就熄火了,他咬了咬一边的腮帮子。
这夜色蹉跎起来,目光转移到她的脸颊上,江寄一时间有点遗忘不久前的尸山火海。
到她面前好像只有宁静和平安似的。
怎么光和夜好像都偏爱她?
“怕我?”
虞渔并不敢回答他。
那晶莹的泪水就在眼眶里面转动, 又在眼尾处悬挂,在漆黑浓密的睫毛上面留下痕迹,然后又被那红红粉粉的肉磋磨。
“你也应该怕我。”他笑容极其不合时宜,那张英俊的面孔带着伤痕和恶劣凑到虞渔面前来, 一瞬间的逼近,便让虞渔闻到了血腥味。见到虞渔的鼻头如同湖上的波浪, 微微皱了起来,江寄低沉的声音传进虞渔的耳朵里:“闻到味了么?”
“人血的味道。”
他拉长了调子,声音变得玩味:“你那丈夫在我面前, 就是一个抬手的事。”
虞渔的手被他捉住。
朝他的腰间摸了一下,硬邦邦的、冰凉、凹凸起伏。
那是抢。
就这么擦了一下,虞渔的手背便红了。
江寄将那手抬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眼神深了深。
红红白白的, 哪怕是这么一碰, 都留下了痕迹。看起来很艳丽, 又很惹人怜爱。
江寄开始想, 她是怎么浑身上下都看上去颜色鲜艳的。
“你丈夫会使这物么?”
他又问?
虞渔不知道是被吓怕了还是怎么, 用力推了江寄一下。
那力道绵软得像是妇人在做针线活抬手的力度,对江寄而言。
但江寄被虞渔眼中的那害怕惹了一下,便配合地朝后退了几步。
“将军,你怎么总是说这样的话?”
“你让我觉得很可怖。”
“我又……”丈夫两个字,虞渔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江寄笑了。
她小声啜泣起来。
江寄很想走近看看她哭的样子,她哭起来实在可怜,可是那各种颜色都汇聚在她的脸上,尤其是红的、白的、粉的,然而眉眼和瞳孔又像夜色一样黑,流泪的时候,眼睛便也细细闪烁着光。
可是那又沾染上了十足的欲色。
披着件披风,也这么勾引男人。
然而江寄还是朝后退了一步。
“哭什么,该睡了。”
说完,他定定地看了虞渔一会儿,便让浅帘和盈翠把门关上。
方才的那些唐突的、暴虐的言语,仿佛一场空梦似的,顺着他喜怒无常的情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扇门合上了最后一丝光,女人哭的模样才消失在江寄面前。
江寄在门口站了良久,才转了身,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
实际上在江寄关上门之后。
虞渔的耳边就传来了系统的声音:【任务已完成】
江寄走后,虞渔第二日就病倒了。
病倒了之后,还有人过来帮衬着要将这些事情给处理好。
盈翠和浅帘站在虞渔的窗边,脸色担心得不得了。
尽管江寄安排的医生动作利索,开了药,模样也让人信服,可是她们昨晚也见到了江寄的样子,江寄简直像是要一口吃了小姐的模样,像只早就伏击在远处的凶狠的狼,她们怕得很。
盈翠更担心虞渔的以后。
若是江寄对小姐强取豪夺,可又该怎么办呢?
那医生走的空隙里,盈翠几乎急得要哭出来。
“小姐又生病了。为什么江少将非要那样吓小姐?”
浅帘也忧心忡忡:“少将对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我大概看清了,可是小姐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将军而身体舒畅呢?小姐还是爱着周少爷的,虽然他去英国了……又根本不爱小姐,但小姐从小就是学着女人的法门出生的,最懂的便是规矩。”
可浅帘这句话出来,盈翠只觉得浅帘又不懂得小姐了。
“可小姐自从那日去渡口醒来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小姐哪里会像以前那样?”
她无知无觉地对虞渔充满了信心,然而浅帘却说:“江少将不过是一个打仗的人,他若真的要夺小姐,用那种方式夺,现在还只是把我们关在将军府而已,下次若是将我们带去北都,带到更远的地方却,乃至于将你我都调开小姐身边,小姐该由谁来照顾呢?”
听到浅帘这话,盈翠竟然有些生气。
她愤然地说:“将军不会将小姐带到北都去?我敢打包票。”
浅帘有些诧异,可还是讲:“现在这种有权有势又年轻还会使枪的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比以前的土匪和衙门还要蛮横,他说要带,就是凭心情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他是北都来的,又不是海林人,若是他看上了小姐,怎么会不可能呢?”
听到这话,盈翠不干了。
她那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圆润的脸涨的通红,可是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浅帘。
浅帘摇了摇头,总归她已经看清楚了现实。
她的目光落到枕着洋红色的枕头,哪怕闭着眼睛,鸭青色的头发也发着缎子一般珍宝似的光晕似的小姐,目光又落到小姐那微微张开的红唇上,浅帘垂下了眸子。
就在这时,浅帘忽然听到盈翠低低的声音。
仿佛在回答不久前她的问题。
“你知道的,小姐不能坐车,她只能坐软轿。”
“所以小姐不会去北都的。”
盈翠的声音也说得很低。
这分明是一个滑稽的理由,但是盈翠却把这话说得好像让她自己也信服了。
浅帘想到了这事儿。
这分明荒谬的道理,在虞渔微微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竟然让浅帘忽然觉得盈翠说得对。
她想,小姐是坐不得软轿的,小姐又怎么会被送去北都呢?
这想法她自己也觉得那么荒谬,可当虞渔被微微扶起身子,浅帘圈着虞渔的腰,一只手握的她柔软的手臂微微凹陷的时候,这些触感使得浅帘无比相信起刚刚盈翠的话来。
是这样的。
小姐只能做软轿。
便去不了北都。
江寄从此以后,便日日来虞渔的房间看她。
他来看虞渔的时候,让两个丫鬟都出去。
有时候在虞渔的房间一呆便是很久。
仗打完了,便暂时清闲了一段时间。
起初的时候,江寄摸不透虞渔的心情,便想起自己将她气得生病和发抖的事儿,进到虞渔的房间里来,只能看到虞渔脸上带着羞恼和不可思议的红晕,换了件披风穿着,坐起在床头,看他又不敢看他。
江寄走过去大大方方让女人看。
凑近了,使虞渔闻到一阵檀木的香气。
江寄似乎逗趣似的朝她说:“这回没有味了。”
“洗干净了。”
“你病了是我半夜来找你的缘故?”
“怕血腥味?那我以后打仗回来了,是不是不能见你,还得学着说书先生口中,还要沐浴更衣焚香?”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且总带着一丝玩味。
那双凤眼又是在是使他看起来颇具人样。
虞渔看他如此得意的模样。
她垂了垂眼睛,再抬头的时候,眼圈便又红了。
果然,江寄那张牙舞爪的暴虐模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昨日晚上虞渔一哭,他便朝后退一样。
“将军打仗回来了见我做什么?”
“我既不是军师,也不是医生。”
可令人羞恼的是,虞渔不仅没有哭,反而笑了起来。
可她眼睛里有泪水,这一笑,冰雪消融,整个室内都亮堂起来,然而那滴眼泪还是那么挂着:“你找我做什么?将军是要把我蒸了吃还是煮了吃,还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动不了,将军便可随意下口。”
她语气轻轻的,说两句话,脸上便惹出了一串病态的红。
这红一出现,便让江寄虎口的伤疤,脸上的伤疤,火急火燎地烫起来。
“哭什么?我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