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廖小姐“呵呵”一笑,她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可妮和金少的关系都岌岌可危到这个地步了,她还不忘再给人家的伤口上再撒点盐。有一年的大冬天,数九寒天、寒风凛凛,刮在脸上的北风就像是割在肉上的钝刀,子琛的女朋友卧床不起伺候着姨妈,子琛却被金少叫出来画海报,姑娘千叮咛万嘱咐,叫子琛一定要帮她买卫生巾。
海报从来都是子琛主笔,他走不开,又害怕结束的时候太晚了商店关门,就交代金少去帮他买。
金少当时就说,“那种女人用的玩意儿,怎么能让男人去买?”他说完看着我挥了挥手,“去,李沛,你去买!”
我拿着涂了颜料的排笔仰头看着金少,“我去买,你上色啊?”
金少在内心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最后一脸赴死的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买卫生巾能要了他的命,涂颜料也能要了他的命,舍卫生巾而取涂颜料也。这是他大学四年里唯一一次上色,他说他对颜料的成分过敏,画海报能要了他的命。可见他内心深处对买姨妈巾这种事儿的抗拒程度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所以她会拒绝可妮一点都不奇怪,我解释了这件事情,廖小姐以一种特别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我明白她这个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问我,“如果你让他去买,他去吗?”
不管他去不去,和我有个毛线的关系?我只知道我的赵野,对我嘘寒问暖。
而且金少并不像是可妮看见的那样,他不是为了逃避工作才开了这间酒吧。金少也许是一个天生向往自由的人,他开酒吧只是不想被寻常的朝九晚五绑住自己的手脚。也许在可妮的观念里,金少就应该回家帮助自己的父亲承担家业、分担工作,可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我一直以为金少选择上这个大学就已经是在给自己家里一个交代了,可我们毕业一年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金少喜欢他的专业,并且能做的很好。
那时候我已经进入了现在的公司,忙着适应朝九晚五的节奏,从大学里的自由散漫一下子进入到紧张的工作状态中,整个人都有点不太适应,我每天拿着本电路图看看看、找本书查查查,每天被老师傅们训的七荤八素,每周和子琛、金少吃饭,我都动不动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大部分时候我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无可奈何和茫然。
也许是受了我的影响,金少和子琛觉得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再加上大学第五年的生活确实闲得发慌,金少就报名参加了那一年微软举办的程序大赛,他和子琛组了一队,两个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开发了一款基于人工智能的搜索引擎,这是一款针对个人搜索习惯的智能化搜索引擎。引擎优化了当时最常见的爬虫算法,并且给程序加入了学习功能,更加符合使用者的使用习惯。
在deadline的前几天,学院得知了这件事情,并且找金少和子琛去聊了聊,学院方面表示很看好他们的这个程序,也认为他们的这款程序在未来的搜索引擎行业会有不小的发展和前景,不管这次的程序比赛是不是能获奖,未来的商用空间都是无限的。
金少和子琛起初听院方的领导说这件事情还觉得有点沾沾自喜,一扫留级给两个人留下的阴霾。子琛大学前三年忙着给金少收拾烂摊子,鲜少有时间拿来学习;金少上大四的时候,忙着全世界各地跑、各处玩地实习,忘了交学费……自从他们俩被留下来读第五年,子琛和金少这两个高调的学院男神就纷纷低调了起来,恨不得每天能捂脸见人。
这次的程序,金少就说是不争馒头争口气,不为以后的工作前途,就为证明自己在学校的四年光阴不是虚度的,他们没有蹉跎岁月、没有浪费教育资源。他们参加比赛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吊儿郎当,每天画画海报、泡泡姑娘的男人竟然能写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程序出来。
正当二人得意的时候,院领导接下来的话就犹如是当头棒喝,院领导希望他们能够将这个程序给另外一组参加比赛的团队,作为他们的参赛作品。而子琛和金少将会获得一个优秀毕业生的称号和一个不错的工作推荐。
院领导说完这句话,金少当场就站起来说了句,“想都别想,不可能!”
院领导看着金少,“小伙子,别冲动,好好想一想,你们都已经读到大五了,也不是希望自己再读一年还是毕不了业吧?”
金少反问院领导,“高院长,麻烦你也想想清楚,一年两个学生退学是什么后果!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所以说,别做这种自损八百敌损一千的事情,把程序交出来对你们、对我都是好事儿,你死捂着不给,对你们来说又能怎么样呢?”院领导看着金少,满脸老奸巨猾的表情。那天在院领导的办公室子琛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看着金少和院领导吵架,后来他们俩从院领导的办公室里出来,金少就苛责子琛,“你刚才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不是被那个老东西吓到了吧?”
子琛平静地说,“你在前面吵,我不能再添油加醋了。”
金少问子琛,“你该不是被吓唬住了,决定要把程序给他们吧?凭什么呀,他们的学生有本事,让他们的学生自己做程序去!这种弄虚作假算什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毁了这个程序我也不可能把程序交出去的!”
子琛点点头说,“嗯,我也这么想的,要是这个程序真的能得奖,就是不毕业有什么关系?那是学校的丑闻……”
金少一度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毕竟学校后来也没有再找过他。可是提交了程序之后的几天,大赛的主办方找到了金少,说他的程序和另外一组交上来的程序相似了,由于他们提交程序的时间更晚,所以被判定为抄袭,取消比赛资格。金少挂了电话,整个人就像是遭到了天打雷劈,脑海中一片空白,木立在原地很久,久久都回不过这个神来。
这个程序的算法是他想的,每一行代码、每一次测试都是他和子琛两个人去做的,最后他们的程序却和别的小组相似了,这说明什么?他给子琛打了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后海的边上,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叫我去那里等他们。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灰蒙蒙的天空中飘散着零星的小雨,打在脸上湿乎乎的一片,我从公司出来拦不到车,只好一路从公司跑到了后海的边上,脸上汗和雨混在一起,十分的狼狈。
我到的时候金少在后海的边上站了很久了,我跑过去喘着气问他,“什么事情,叫的这么急?”
“我怕我一会儿会打死人,你拦着我一点。”金少凝重的叮嘱我,他很少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更加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心里一惊问他,“你要打谁?”
金少说,“子琛!”
我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废了很大的劲儿去理解这件事情,“谁?”
金少又说了一遍,“子琛!”
我问他,“为什呢?”
金少对着我吼了一声,“我他妈就是个傻子,被最好的朋友出卖!”他指着他自己,“朋友四年,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一声,默默地在背后捅了我一刀!他要当着面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
我想到他们俩最近在参加微软的程序比赛,前几天还信心满满地仿佛已经把名次握在手里了,可是这两天就偃旗息鼓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可金少说的这么莫名其妙,我还有点没办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金少说,“他把程序给别人了,我们的程序被判定为抄袭取消了参赛的资格!”他说完就颓然的坐在了后海的边上,在湿乎乎的地面,席地而坐,看着后海平静的水面。那时候北京的冬天正冷,可金少的心或许比这天更冷,我蹲在他的身边感觉到不可思议,甚至不能想象子琛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问子琛了吗?”
金少说,“我这不是约了他来说清楚这件事情吗?可他连来都不敢来。”
我问金少,“你们约得几点?”
金少说,“五点。”
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后海的边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雾蒙蒙的小雨零星。
我和金少说,“不然先回去吧,我再找子琛问问他这件事情。”
金少说,“不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既然连朋友都不打算做了,还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走……”他说着拉了一把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们却看见雾蒙蒙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身影越走越近,五官越来越清晰,正是子琛一张肃穆的脸,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金少的面前,金少二话不说,抄起自己的拳头就恶狠狠的砸在了子琛的面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