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贞读着第二封威胁信。艾尔罗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站着,视线不敢离开乔贞一点儿,仿佛要等待他下达什么裁决。发现信件的管理员站在右侧。
你们无视我的警告,鲍尔的死就是后果。事情还没有结束。
让它停止的唯一办法是:赶走军情七处的走狗。
第二封信也是从印刷物上剪下字母拼贴而成的。
“乔贞大人,您怎么看?”艾尔罗说。
“比上一封信意图更明确,”乔贞说,“但是仍然没有承认自己是凶手。而且他如此强调鲍尔的死,反而不大可信。如果他的目的是赶走军情七处,那么杀死鲍尔纯粹是事倍功半的行为。”
“这怎么说?”
“矛盾点太多了。首先,杀死鲍尔,直接受到打击的是守夜人和夜色镇。如果他是要展示自己有威胁军情七处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对血鸦旅店的人,比如我安排在周围巡逻的卫兵下手?相对于鲍尔,他们是更明显,也更能对我们产生威胁作用的目标。另外,他强调‘赶走军情七处’,目的似乎是为了保护夜色镇,这就又和杀死鲍尔的行为矛盾了。总的来说,只剩下三个解释:一,他要保护的,并不是夜色镇本身,而是某件恰好出现在夜色镇的东西,而我们的到来对这东西产生了威胁;二,他的目标同时包括夜色镇和军情七处;最后一个……”
这封信就是一整个闹剧。虽然艾尔罗等得很焦急,但乔贞并没有把这个选择性的结论说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直保管着的第一封信,连同第二封摊在桌面上。
“是同样的字体。”他说。“这和普通文件和书籍的字体都不一样。”
“大人,”管理员发话了,“我好像……见过这种印刷字体。”
“在哪儿见过?”艾尔罗比乔贞更快问出来。
“斯塔文的……诗集。”
“你确认?”乔贞说。
“那批诗集刚运到庄园的时候,我去帮过忙,翻看了一下。而且当时也听运书的人说,这些精装书价格很贵,因为连字体都选择了印刷费高昂的式样。不过那也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不保证有没有看错。”
“镇里有谁买过他的书?”乔贞问。
“从来没听说有谁买过。他好像也没有卖的意愿……”
即便艾尔罗不回答这个问题,乔贞也能想象到,在这个镇子里,拥有斯塔文的诗集简直就是一种自我侮辱的行为。这和诗的质量没有任何关系,只和斯塔文本人在镇里的地位有关。
“乔贞大人,”艾尔罗说,“我知道这样并不等于说斯塔文就是写信的人,但是他多少应该和这件事有关吧?”
艾尔罗摒住呼吸,瞪大眼睛,在等待乔贞的意见。
乔贞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天底下并不是只有斯塔文的诗集才用这种字体印刷。这是一个过于牵强的联系,在缺乏可信的动机,缺乏和鲍尔之死的有机联系的情况下,它只不过是浮在湖面上的一块鹅卵石:就算抓紧了他,你还是会溺水。如果你能游泳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这块石头。
但是现在他没有更多的选择。虽然通过字体的一致来确定威胁信作者,听起来并不比从黑市商人的客户名单中找到凶手更荒谬,但这至少是当前就可以采取的步骤。
此外,乔贞必须有所反应。两封威胁信实际上暗含挑拨夜色镇与军情七处之间关系的意思。他在暗示着,夜色镇最好用自己的力量,把这些外来者赶出去。虽然艾尔罗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尽量让他和自己显得是在一条战壕内,这样才是更谨慎的做法。
“无论如何,至少得确认一下。”乔贞说。“约瑟夫在吗?”
“他今天到镇外巡逻了。您要动用守夜人的话,下令就可以。”
“我带来的护卫必须守卫血鸦旅店,所以我得向你们借些人。还有……现在是上课时间。我尽量不想惊动镇里的孩子。”
“没事的,”管理员说,“今天上的是数学和美术,都不是斯塔文的课。不用上课的时候,他肯定只会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那就好。镇长大人,我需要十五……不,十个人。虽然我不认为斯塔文有反抗能力,但是必须避免他逃跑,同时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搜查屋子。只要给我在休息中的守夜人就行,我不希望让这件事影响全镇的治安。先让他们都集合到这间屋子里。”
“乔贞大人,”管理员说,“如果字体的事情是我搞错了,您不会惩罚我吧……?”
“不会。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对任何人透露第二封信的存在,也不要透露抓捕斯塔文这件事。镇长大人,恐怕您也得做到这点。”
斯塔文住在宅子侧面的一间小屋子里,按他自己的说法是“过去的储藏室”。屋子西面不远处处就是存放诗集的房间,再往前走二十码就是孩子们的教室。乔贞带上两名守夜人,让剩余的守在庄园周围,随后上前敲了斯塔文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