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有这些要求。”乔贞说。“第一点已经提过了,在鲍尔的妻子苏醒后立刻……不,确认她思维清晰,说话没大碍之后通知我来询问。第二,马上清点鲍尔一年以来的交易账本,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比如巨额的赊欠。第三,讯问每一个学徒,让他们说出昨天的行程,并且确认工房有没有失窃。暂时就这些。”
“第二件事我不太理解……清点账本,想必是为了判断这是否经济纠纷引起的谋杀,那为什么要把时间段限制在一年呢?”
“为了经济纠纷而犯案的人会尽量掩饰自己的罪行,而不是这样安排一场展示效果夸张的屠杀。更何况,他是做实战武器交易的,没有人会因为一、两把铸铁长剑的价格就行使这种残杀;假若有必要的话,凶手就会是有一定实力的大客户,而这类人不会将经济纠纷拖得十分长久,才决定下杀手。总之,调查交易账本只是为了保险,所以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和人力,调查一年份就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乔贞并没有说出这一点:一年前也正是夜色镇遭到强盗袭击的时候。他相信约瑟夫能够察觉到他的刻意疏漏。无论如何,乔贞倾向于这件杀人案是和守夜人有密切联系的,但在还不清楚约瑟夫信任他到何种程度的情况下,只能暂时在态度上有所保留。
他开始回忆昨晚上的那一幕。作为守夜人武器的供应人,鲍尔在镇民中建立起虚假权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不是首次在公开场合嘲弄斯塔文,让内拉妮难堪;这些行为的破坏性,也许不会招致如此的仇恨——但它确实有可能在斯塔文阴暗的人格中放大。
但那块招牌对斯塔文来说,稍微重了些。昨夜的闹剧和鲍尔的死应当只是巧合,乔贞心想。
更何况,尸体是在成直角相邻的工房与住宅之间的院落发现的。院落的另两侧让山壁围绕,要进来必须经过工房或住宅其中一处。
“约瑟夫,目前有没有发现强行闯入的迹象?”
“不,所有门锁都是完好的。”
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是经过鲍尔的同意才进入屋子。
“乔贞,”约瑟夫打断了他的思考,“我理解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对达莉亚夫人的安全问题感到担忧。在这点上,我要替哥哥……不,代表整个夜色镇对你道歉。”
乔贞注意到,自己先前不经意间略去了对约瑟夫的敬称,而对方也做了同样的事。这并不是表示亲近的行为——至少从约瑟夫石膏像一般线条精确的表情上看不出——更像是他又一次对守夜人自主地位的强调。乔贞觉得没什么,因为在意识平等的前提下进行合作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个累赘。
“道歉?为什么?”他说。
“因为……这件事应该只有哥哥,我,还有书记员达尔塔知道。因为哥哥害怕会影响到达莉亚夫人对夜色镇的评价,所以决定瞒住你们。现在看来,这是非常不谨慎的行为。我建议你去哥哥的办公室,让他说清楚,毕竟我了解得不够详细。你就对他说,我已经把那封信的存在透露出来了。”
“信?”
“没错。一封在二位来到之前,送到政府大厅的信。你现在就去吧,越早了解越好。这里的事情我会按要求处理的。”
二十分钟后,乔贞在艾尔罗的办公桌前,看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拉开抽屉,把右手探进去。信放在最里面的一大堆文件下,艾尔罗肩膀几乎撞到了桌子才掏出来。他尴尬地笑了笑,又觉得这笑实在是不合时宜,无奈地合起嘴唇,把信递给乔贞。
“什么时候送到的?”
“您二位到夜色镇之前的三天。就塞在大门的门缝下,一大早就有人发现了。乔贞大人,我实在是没法表达自己有多深的歉意……”
“那就免了这一步。”
乔贞把信展开,内容非常简单:
一旦让军情七处的走狗踏进夜色镇,噩梦将降临。会有不幸的事发生。
所有字母是从印刷物中裁切下来,再拼凑上去的。
“艾尔罗镇长,你以为这是什么?一个恶作剧,不值得告诉我们?这个人有所准备,不想留下笔迹。就算真是恶作剧,你也得想办法把他抓住,因为这可算得上是非常恶劣的骚扰行为。”
这番话自然而然又引起了艾尔罗没有止境的道歉和自我批评,但乔贞只当没听见,开始琢磨威胁信的语气。写信人在警告“会有不幸的事发生”的同时,也暗中指涉“军情七处的走狗”就是“噩梦”。达莉亚以特使身份探访夜色镇的消息,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就通知过了,可以说这封威胁信似乎出现得十分匆忙。
鲍尔的死法倒真的称得上是噩梦,但两者之间的联系倒不是乔贞现在首要考虑的。他把信收进兜里,打算立刻去找到达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