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几乎没有来过这座府邸,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猫一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熟悉到刻骨铭心。
作为一个屹立多年的江湖世家,温家的防御与锦官城那仅仅是有钱的陈家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七弦进门还没走出几步路,已被一排练家子挡住去路,双方对峙僵持,阵势一触即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温家?”远远地,从演武堂的方向传来一道厉声喝问。
那人并未扬声,用的是正常的音量,一句话却仿佛能够切金断玉一般,尖锐地呼啸而来。
温家武学的精髓,便在于一个字,“音”。
这回并未让七弦再冲锋陷阵,温念远已冷冷迎上,“怎么,我回自己家,也算得上擅闯?”
演武堂那边的那个人语调一变,似乎带了些疑惑,“二弟?”然后便不再出声,很快,一个一身缁衣的男人掠过荷花池,径直在影壁前落了下来。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的黑衣显得人有点过于老成,气质也有意向老成靠近,大约想让自己显得稳重可靠。
可惜他脸色苍白,却并不像七弦一样是那种惑人的白,而是带着一种令人起腻的如被水泡发过般的感觉,兼之一双阴鸷的眼睛阴阴地扫过来,几乎无法让人产生好感。
“大哥。”温念远点点头,权做招呼。
温无衣与他倒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可惜从小,温无衣就看他不顺眼,他也没有亲近温无衣的时候,倒疏远得反而像路人。
温无衣看着温念远,从鼻孔里发出一个气音,瓮声瓮气道:“一走那么多年,你还知道回来,枉费爹娘那么宠你。”
他不待温念远回答,又向七弦看去,嘴里不停,“又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玷污了温家的地……咦,原来是你。”
上下打量了七弦几眼,温无衣意味深长地盯着温念远——他倒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神色更加耐人寻味。
“把这个活鬼带回来,你是打算带累死爹娘,好直接做温家家主么?二弟,果然江湖上逛一圈,越发能耐了。大哥一个不察,还当你是当年的病秧子呢。”
这话说得难听,又极为诛心,几乎把温家全家除了他自己之外都咒了进去,还兴致勃勃。
温念远却懒得与人做口舌之争,他甚至没有多看温无衣一眼,仿佛这么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回头携了七弦的手,“跟我来。”
七弦扬眉,也就任由他拉着,行过温无衣身边的时候,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温无衣呼吸一滞,想骂两句,待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又慢慢地带出了些许狐疑的神色。
只是他的疑惑,对于那两个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温无衣低头,握紧了拳,强忍着掩去眼中的愤恨之色,他弟弟也就罢了,就连那个杂种,都敢不把他放在眼中。
此时温念远已带着七弦,径直去了温家家主的书房。
这个时辰,家中若是无客,他的父亲温于斯一般都在书房中,不是看各类刀剑鞭法,就是钻研温家家传的秘籍《幻音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