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福贵观阅至此,不由稍作停顿,心中暗道:“因间,因间,利用与敌人的乡亲关系而从事间谍活动,获取情报。但愿我所用因间,能够马到成功。”
“抓刺客——抓刺客——”窗外猛然传来的喊抓声,一下打断程福贵的思索。程福贵反应敏捷,立即抽出龙书案上的青龙剑,喝道:“护驾!”
喊声未停,顿见神太极和慕容山水各亮兵刃,护驾在天子左右,不敢擅离半步。而就在他们君臣三人严阵以待之际,他们只听到屋外的夜色之中刀吼剑鸣、喊杀震天。但是,究竟是何等刺客敢夜来至此,他们却不得而知。片刻功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程福贵正要命“神行太保”前去查看,却见骠骑将军秦汉俊来报:“启禀皇上,六名太行山贼前来劫狱,已全被我御林将士斩杀。”
“好!秦将军辛苦了!继续严守牢房,不得有误!”
“是!”秦汉俊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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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第二日,即六月十九日,消息传得飞快。总寨主阮南山已得知他派去的六名劫狱者于昨夜全部命丧骊山华清院,这更增添了他对朝廷的仇恨。为了报仇雪恨,为了营救“双钩将军”赵高云,阮南山立即派人叫来他的三个儿子,打算合议一个万全之策,火速袭击骊山华清院。就在他们父子三人正在犹豫之际,耶无害和阮晓峰悄悄走了进来。阮南山见是他们俩,立即停下合议,说道:“耶无害!你来得正好,我有要事与你商量!晓峰!你暂且回避一下。”
“是!爹爹!”于是,晓峰应声而去。
这时,耶无害坐在阮南山身边,说道:“不知岳父大人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应是请教喽!”阮南山微笑道:“我知道你非常熟悉骊山华清院的情况,你可否与我们讲一下?”
闻听此问,耶无害立即明白,阮南山父子是要从自己嘴里探知华清院军情,以备营救“双钩将军”赵高云。但为了迎合他们父子四人,耶无害并不想在此对他们保守秘密。于是,他简单地将华清院的地形环境以及驻军情况向他们讲述了一遍,并请求他们不要冒险去营救赵高云。然而,阮南山主意已决,耶无害的三言两语岂能说服得了他?只见他怒形于色地说道:“朝廷抓了我的‘双钩将军’,又杀了我的人,我岂会与他们罢休?我知道你是朝廷的人,你有责任和权力阻止我们前去袭击华清院。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还是我的干女婿。怎么说你也该帮帮我!”
“岳父大人这话说对了。”耶无害终于找到可乘之机,微笑道:“其实我正为帮你而来。如今天子圣明,你何不归顺朝廷,这样还会保住你的‘双钩将军’。何乐而不为?”
“要我归顺朝廷!妄想!”阮南山不乐道“我们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总有一天,我们会推翻程氏天下。”
“这又何必呢?”耶无害反驳道:“其实谁做天子倒无关紧要,只要国泰民安,人民能过上幸福安宁生活,就足够了。何须要血肉相搏,一争天下?任何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程氏的天下当然也会有美中不足之处。试想,你们争得了天下,就一定能使全天下安居乐业、个个臣服么?如今世道混乱,外邦对我中原国土虎视眈眈。朝廷现在正是缺才用人之际,你们太行山寨倒不如趁此归顺朝廷,共同抵抗外邦侵略,岂不是好事一件?”
“耶无害,你不要忘了!”只见阮山虎接声说道:“乱世出英雄!如今我们太行山,据大山之险,兵精粮足,足可攘外安内,就是他朝廷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岂不独树一帜,非要和他朝廷同流合污?”
“山虎说得对!”阮南山赞赏道:“我们阮家就要独树一帜,与朝廷作对到底!”
耶无害闻听他们父子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们归顺朝廷。但是,他作为朝廷官员,总不能在他们面前示弱,依旧理直气壮地说道:“岳父大人,请听小婿直言。如今天子圣明,国富民强,拥有雄兵百万,对内足可平息叛乱,对外可抵御外邦侵略,实则是富国强兵,江山稳固,不可动摇。”
“哈哈哈!”阮南山不忍大笑道:“贤婿你也看到了,我这太行山寨又何尝不是稳不可动?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百姓安居乐业,寨兵寨将漫山遍野,个个威武雄壮。即使他天兵天将来了,又能奈我何?”
闻听到阮南山的一阵自诩之辞,耶无害不觉心中涌出阵阵怨气。就是这阵怨气,使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早在一年前他初被救上太行阮晓峰所给他讲过的一句话,他终于说出久藏于心的怨愤:“阮寨主!你的太行山寨固然稳若泰山,但它毕境(竟)还是天下江山的一角弹丸之地。在朝廷和天下百姓的眼里,你们还是占山为王的贼寇。我看你们还是及早弃暗投明,归入正统,才是明智之举。”
“啪!”耶无害话刚说到这,阮南山大怒,拍案而起,喝道:“耶无害!难道你也认为我们是山兵贼寇?”
“事实就是这样。”耶无害据理反驳。
“既是如此,那你可自便,我们阮家父子恭等姑爷率领朝廷官兵不攻打我们太行山寨。”
“岳父大人一意孤行,小婿也没办法。只怕是朝廷官兵若是前来攻打山寨,又不知会有多少人要为此流血牺牲。”
说完,耶无害便转身行去。
此时,后面的老寨主阮南山向他的三个儿子一递眼色,三人顿时心中会意。等到耶无害刚刚踏出大厅门槛,突然,一只巨网猛然将耶无害罩住,刹时将他悬于梁上。
于此同时,阮山龙等三兄弟上前夺下耶无害的肋间佩剑,并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阮南山走上前来,命令道:“将他押入鬼门洞,让他永世不见光明。”说完,阮南山接过阮山龙递过来的“太极宇宙无敌剑”,便望着三个儿子将耶无害押行而去。
“爹爹!爹爹!我求求你放了我夫君。”阮晓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阮南山哀求道。
“放了他!就是我们山寨的祸患!”阮南山声色严厉地说道。
“可他是你的女婿呀!”阮晓峰已是急中无奈。
“就是因为他是我女婿,所以他熟知我们山寨地形环境,省得放出这个内患,让他率领朝廷官兵来攻打我们太行山寨。”
“不!不会的!耶无害不是这种人!他总得念你我的情面。”
“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与他生死患难,难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求爹爹放了他。”
“休想!”阮南山已铁了心,道:“想当初,朝廷官兵追杀他至黄河北岸,还是我们太行山寨的人马救得了他一命。”
“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将他关入鬼门洞?如若你不放他,那就请你连我也关入鬼门洞。我生要和他生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块。”
“这里还由不得你!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我从虎口里救出来的干女儿。”阮南山说完,拂袖而去。
此时,阮晓峰呆在原处,心乱如麻。她从来没见过爹爹发这么大的火,如今他又已将夫君押入鬼门洞,料想是夫君说了不该说的话,祸从口出,骂他是“太行山贼”。不然,爹爹决不会做出这种决定。但是,事已至此,求谁也无用,必须想法救出夫君。
阮晓峰想到这,决定冒死也要救出她生命的一半。于是,她首先来到“鬼门洞”。但洞门早已关闭,耶无害已被关入其内。经过寻问,才知道耶无害被上了脚镣手铐,关在洞底“一口天”。这“一口天”,恰是这“鬼门洞”的唯一通天通气通食洞,洞口仅有碗口般大小。“鬼门洞”一旦关闭,严密无缝,这“一口天”就是唯一与外通气之口。在此之前,曾经关押过山寨内奸,也是在这“一口天”之下将人犯上了脚镣手铐。每缝与犯人送餐,也不用开启千斤闸而带来诸多不便,正是通过这“一口天”落食而下。
鬼门洞内,暗无天日。漆黑漆黑的鬼洞神道,幽幽暗长。许久,许久,“黑洞”极深之处,透来一线之光。光下,耶无害满戴脚镣手铐,无法走动一步。他只能呆坐在石板之上,仰天望着那向他透射而来的一线光阴。
渐渐地,这一线光阴由明至暗,又由暗至明。整整过了一天一夜,耶无害百无聊籁,唯有默默暗运内功,以消渡这“鬼洞”时光。
突然,耶无害发觉“一口天”之上有人影晃动。紧接着,他便看到上面垂下一把宝剑。他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他的“太极宇宙无敌剑”。很快,剑身已垂落至他的胸前。耶无害见此情形,犹如睡狮猛醒。他立刻双手捧起宝剑,又好像(象)重新找到他生命的希望。他爱不释手地抽开剑鞘,突然,一张纸条油然而出。只见上面清晰地写道——今夜午时,开闸救君。事不成功,宁愿成仁。思君念君,永不变心。
“是晓峰!”耶无害仰天高喊阮晓峰的名字。
这时,“一口天”之上又垂落下一些食物和酒肉。阵阵酒气菜香直扑而来,耶无害顿感饥饿难耐。片刻之间,耶无害便将这些酒肉食物如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猛然,耶无害感觉脸上滴下两滴热泪。他不禁用手指抹下,尝了一口,是咸热泪的。他知道是晓峰在流泪。
于是,他仰头笑道:“晓峰!你干吗流泪?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这时,“一口天”终于传来晓峰的声音:“无害!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苦了。你不知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
“晓峰!你别这么想。你瞧这里又潮又暗,我可不愿让你和我一起来受罪。”耶无害依旧笑呵呵地说道。
“无害!你耐心等着,不救你出洞,我就不来见你。”
说完,耶无害只见上方再现“一口之光”,他想再和晓峰多说上几句,可她已经远去。但是,他没有料想到,这竟会是他与阮晓峰的最后决别!这竟会是今生今世晓峰与他所说的最后几句令人感彻肺腑的话!
“一口天”再次暗无天日。在这黑暗、孤独、寂寞的鬼洞深夜,耶无害闭目盘坐,恭等他的心爱阮晓峰向他传来希望的声音和亮光。但是,他一直盘坐了整整一夜,鬼门洞内外毫无动静,阮晓峰终究没能在昨夜午时出现。
“一口天”又开始向耶无害透来亮光。耶无害知道又迎来了新的一天。然而,在这种非人之地,度日如年。耶无害仿佛已不知这是他被关押的第几天。他只知道,这“一口天”,由明至暗,又由暗至明,让他无聊至极。世外的一切,都已与他隔绝,他多么想得知洞外的一些事,多么想去洞外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多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还很精彩?但是,他这只“笼中之鸟”,不!应该说是“瓮中之鳖”,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鱼游浅水被虾戏,过时的凤凰不如鸡;深山之虎,苍海之龙,亢龙也有悔”,怕是很快他就会在此郁闷而死。更难以知道,如今已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刻?!
突然,“一口天”之上飞来两物,正砸在耶无害的头顶。然而,耶无害只觉得是软绵绵的两物,并不疼痛。他借光寻望,只见是两只馒头正滚在他的双腿之下。
这时,只听上面传来了声音:“耶无害!里面的滋味不错吧?一般人还享受不起呢。”
耶无害听到这股讥讽之辞,他知道是总寨主阮南山就在上面,而且还不止他一人。但是,他丝毫未动,更不理睬。
“耶无害!你没想到吧,你这红极一时的朝廷命官如今成了我的阶下囚,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昨夜晓峰想开闸救你,被我逮个正着。看以后谁还会来救你。”
“啊!……”耶无害猛然一惊,仰头喝问:“阮南山!你将晓峰怎么样了?”
“哼!怎么样了?”阮南山终于原形毕露,眦牙裂嘴地喝道:“你现在自顾不暇,休要再问别人。告诉你,她将会比你死得还要惨!你现在还是吃口馒头充充饥吧!”
闻听此话,耶无害气愤之极,捡起一只馒头,直向“一口天”打去。
再说上面的阮南山正欲转身离去,他猛见“一口天”飞出一物,想躲已是来不及。但是,阮南山不愧是一代震山老剑侠。他看清飞来之物,猛然张口一咬,顿将馒头衔在嘴边。他旁边的人见此情形,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幸亏是老寨主有这手绝活。若是换作别人,被耶无害这只“飞馒头”打中,定是必死无疑!
这时,阮南山用嘴一咬口中之物,又将余下的馒头重新落进“一口天”,边嚼边冲着“一口天”说道:“耶无害!你回敬我的馒头好香哩!剩下的还是由你慢慢品尝吧!”
说完,阮南山便带领部下,洋洋而去。
洞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耶无害的内心却久久难以宁静。他禁不住抚摸着“太极宇宙无敌剑”以及晓峰留给他的纸条,心潮澎湃,忧心重重。他多么担心晓峰如今的处境,但他却无能为力。在他被关进黑洞之前,他清楚地记得,他的宝剑已被阮南山收去,而晓峰又是如何将它得来?她为取回他的心爱之物,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晓峰!晓峰!你在哪里?
耶无害心底念念不忘晓峰的名字。借着“一口天”传来的一线之光,他又望见晓峰的真迹——今夜午时,开闸救君。事不成功,宁愿成仁。思君念君,永不变心。
眼望这熟悉的字迹,默想这真挚的言语,耶无害怎不思絮万千,又怎么不哀叹这世态的炎凉,人心的苍惶?“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想这“太行之路”更是难若“一口天”!
此时此刻,此时此境,耶无害触景生情,耳边和脑海终于回荡起白居易?白乐天那首传颂古今的《太行路》——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君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君心是安流。
君心好恶苦不常,好生毛羽恶生疮。与君结发未五载,岂期牛女为参商!
古称色衰相弃背,当时美人犹怨悔。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
为君薰衣裳,闻君兰麝不馨香。为君盛容饰,君看珠翠无颜色。
行路难,难重陈。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行路难,难于山,险于水。不独人家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
就在耶无害身没鬼门洞之后,中原战火又在销烟弥漫——大梁开平二年(908年),秋,七月,殷奏于汴、荆、襄、唐、郢、复州置回图务,运茶于河南、河北,卖之以易缯纩、战马而归,仍岁贡茶二十五万斤,诏许之。湖南因此富裕而慷。
公元908年6月9日(天祐四年五月初八日),徐温、张颢经过密谋,在扬州由张颢出面,派将领纪祥等手持兵器闯入杨渥寝宫,坦率地对杨渥说:“奉命来杀你!”杨渥忙说:“你们如果能反正,去杀掉徐温、张颢,我就各封你们为刺史。”众人听了都心动,只有纪祥不答应,并且举刀砍去。杨渥中刀倒地。纪祥见他还没有断气,又用绳索将他活活勒死,对外则宣称杨渥暴病而死,时年二十三岁。遂奉杨渥之弟杨隆演称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杨渥的弟弟杨溥(杨行密第四子)称帝(927年)后,追谥杨渥为景皇帝,庙号烈宗,陵号绍陵。
壬申,淮南将吏请于李俨,承制授杨隆演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钟泰章(合肥人,受严可求和右牙指挥使徐温之托,杀掉左牙指挥使张颢,当属头功。)赏薄,泰章未尝自言;后逾年,因酒醉与诸将争言而提及此事。有人告诉徐温,因泰章心怀怨愤,请诛之。徐温不由说道:“这是我的过失啊!”于是提拔钟泰章为滁州刺史。
后事如何,请看“78、剑底游魂已远去,风起云涌华山擂。”之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