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深大师正这样没好气地想着,只听慧明老和尚继续说道:“老衲在此已亲身经历数位方丈过世,而我一直就爱撞那口大铁钟,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老天有眼、天大的造化。多少年来,老衲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不愿过问世俗之事,无愧于我这慧明法号。一晃几十年转瞬而过,看来我也该站出来走走了。”
“善哉!善哉!”老方丈紧接着说道:“慧明法师!你在寺院年势最高,全院寺僧谁人不敬你三分?万一有事,我们还需向您请教呢!”
“唉!不用说这些了。”慧明法师摆了摆手,说道:“你还是赶快命人把十八弟子的尸首妥善安葬吧!”
“是!慧明长老!老衲这就去。”老方丈说完,便领着身边仅有的几位和尚开始收拾院里十八弟子的尸首。
这时,慧明老和尚转脸向法深大师说道:“我知道法深大师有当今武林圣祖之称,你手里常拿一把龙头拐杖,对吗?”
“武林圣祖,老衲担当不起!可是……”
法深大师话刚说到半截,可话怎么也抢不过慧明和尚,只听他接腔说道:“可是你想说,你现在手中已没有拐杖,它被你插进石砌台阶之上,不是吗?”
慧明老和尚此话一出,顿将法深大师说得目瞪口呆。于万分惊恐之中,法深大师开始对这瞎老和尚暗然起敬。他一直以为,这瞎老和尚不谙世事,只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现在看来,这瞎老和尚决非等闲之辈,万不可小瞧。不只是因为这瞎老和尚说出了他无从看到之事,而且他刚才所说的一句话里字字都显示着莫大的内功。尤其是他所说的“手”、“没”、“杖”、“插”这几个字眼,从这瞎老和尚的口中脱出,那简直是柔中带刚、刚中带火。它们尤如一股强大的冲激波,震撼着法深大师的耳膜,直至化作一股强流冲入他的心胸和脑海。幸亏法深大师功力非浅,虽然他毫无提前准备,可他仍然凭着他的平素之气承受住了这慧明法师的内功试探。然而,法深大师心中明白,这瞎眼和尚暗自发出的内功只不过仅仅使出了他六成的功力。
于是,法深大师吃惊而又敬服地说道:“不可思议!慧明长老真乃神人也。你把我的周身上下说得个五体投地、一片光明!请长老原谅晚辈的有眼无珠。”
“哈哈哈!”慧明老和尚大笑道:“法深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当今武林至尊。”
“慧明长老!你这是从何说起?在您老面前,我岂敢称当此号?”法深大师有点莫明其妙地问道。
“法深大师不必过谦!老衲刚才已试探过你,你也早已明白。唉!如今老衲已不行了,我将仅存的几程功力已全部输入你体内,至此我的功力全废。我感兴趣的,也只是那口大铁钟。”
“不,慧明长老!你的内功才是真正天下第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嗳!不必谈这些。”慧明长老话锋一转,道:“我深知大师是位好游之士,如今理该择院而侍。本院一直缺少主持,如今又遭此不幸,老衲无能为力。不如大师皈依我寺,做个主持,也好看家护院。”
法深大师闻听此言,知道他乃是一番好意。但他考虑到自己有重任在身,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岂能身安一处贪图享乐?于是,他合手施礼,谢道:“多谢长老美意。可是如今世态混乱,武林界又不得安宁;我身为武林盟主,岂能坐视不管?”
听到法深大师的一阵义愤之辞,慧明长老接着说道:“你我本是出家之人。但是,出家依然有家,烦恼、苦闷总脱离不出我们的形体。你虽然身寄此处,可天下大事也能历历在目;即使再多的烦恼,始终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何乐而不为?”
“长老话语深奥,如何身寄此处心知天下之事?”
“你会逐渐明白的。你看我很像是一个超脱凡俗的自在逍遥僧,可我的心和你的心一样在四处游荡,在为天下之事而苦恼。你一定知道,‘江南七行怪’和‘旋风十八骑’的十七位弟子已被杀害,只有‘金刀老大’至今下落不明;如今,降龙寺十八罗汉又惨遭劫难,可你我又能对此如何?”
“长老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想必你会有妙法解决此事?”
法深大师希望得到慧明长老的肯定回答,但慧明长老却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老衲所知之事可谓多矣。但是,知道的越多,越烦恼我心。所以,面对这千头万绪,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应该明白,一切灾难、劫杀既已发生,便难以复原,后人只能对它收拾残局。如今的武林浩劫已在熳延,又有谁可以力挽狂澜?我这慧明,对这等大事,也只能是瞎子放驴——随它去吧!”
法深大师看到慧明长老如此消沉,愤然道:“长老!难道你忍心十八罗汉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杀害,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
“唉!老衲又何尝不愿为他们报仇?想起往事,十八罗汉弟子常向我告知天下之事。可从今以后,老衲我更是寡无人助矣。我只希望中原武林界,能出现一位绝顶的正派高手,能替这些死去的武林英豪们报仇雪恨。此乃我今生今世的最高夙愿。但愿老衲还能等到这一天。”
“善哉!”法深大师终于解开心中疑团,明白了慧明长老是如何通晓天下之事。于是,他向慧明长老说道:“长老切莫忧虑伤心。当今武林志士早已得知此事,为寻找这大逆不道的杀手,他们明察暗访、多方寻觅。不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可也是寻踪遍及天下!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也正为此事而来。”
慧明老和尚听了,点点头说道:“老衲早已知道大师是为此事而来。只可惜你已来晚。再说你身为天下武林至尊,坐视天下也就足矣,怎可被那不明杀手牵着鼻子走江湖呢?”
法深大师闻听此话,心中甚是不悦,但也只好叹气道:“唉!不光是我已经来晚。想必长老一定知道,那威震武林的‘蜀东六雄’已来过此地。我见降龙寺已经遭难,脑内预感顿生,所以我就立即请他们火速赶往少林。但愿他们能赶在杀手的前头。”
“善!就是半个时辰以前从院内奔出的那六位勇士?”
“对!正是他们!”
“老衲就是怕耽搁他们的时间,所以才故意没出来和他们相见!不过,依我来看,事态更严重。等到‘蜀东六雄’赶到少林寺,不仅已经晚了,而且他们的处境也是险恶万分,弄不好也会身遭不测。”
法深大师闻听此言,惊异道:“怎么?长老何以得知他们不能及时赶到少林?难道他们六位合身一处还抵挡不住那杀手?”
慧明老和尚听出法深大师的惊疑之色,又是叹口气说道:“他们六位确实很英勇,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民除害,所向无敌,深得武林界的敬仰。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日后的处境必然不会太平。有道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之风云。那杀人高手,自会找到他们头上。”
法深大师听后,胸中又不忍怨气上升,他仰头对台阶之上的慧明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我说长老!‘蜀东六雄’胜称天下一流勇士,所向披靡。还有,他们六人联手的‘飞卫梅花阵’,更是威震武林、天下无敌!谁还能对付得了他们?他们有何惧哉!”
“哈哈哈!”慧明老和尚不禁被法深大师的言辞激得开怀大笑,道:“我说法深大师!你乃武林至尊,怎么一点气度也没有?你心中一急,以致你刚才所言几乎失去理智。你作为武坛盟主,可不要忘了,‘江南七行怪’和‘旋风十八骑’,还有如今刚被杀害的降龙十八罗汉,他们又何尝不是天下一流勇士?可结果呢?还不是全被那不明高手杀害了?”
法深大师听了这不冷不热的话,更是气孔百出,继续争执道:“那又怎样?‘蜀东六雄’定能将那些残杀我们中原武士的逆贼除杀干净。不仅是他们,天下各方各派武林势力也决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我们中原武林同仇敌忾,定能铲除江湖邪恶!”
“这些老衲全明白!”慧明老和尚依旧缓缓地说道:“然而我总觉得此次武林浩劫非同小可,正派人士的处境将会是险不可测。当今江湖武林界,争强好胜者甚多,欲称王称霸者比皆是,而真正有能耐者日益少矣。”
法深大师一边听着慧明老和尚的唠叨,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想道:“怎么今天遇到这个晦气的瞎老和尚!开口、闭嘴都是中原武士处境险恶,中原武士能人渐少。难道我们中原武林竟是这般无能么?你竟然还称得上慧明长老,虽说你殷知天下之事,却这般昏然自足,毫无恻隐之心,简直有损我佛慈悲!况且这降龙寺刚刚被残杀十八弟子,他还竟这样无动于衷,真乃气杀我也。”
此时此景,法深大师正在怒火上升,只见老方丈从寺院西侧的禅房里走了出来。直到这时,法深大师方才意识到,院里十八弟子的尸首已被搬移完备,全被抬入了西面的禅房;院落之内,也早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但是,十八罗汉弟子的惨死之状,却久已刻记在其脑海之中。虽然这院落已经一干二净,但那一幕幕的凄惨场面却总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这时,老方丈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台阶,说道:“哎呀!两位怎么还站在此处?快请房内用茶!”
话说之间,老方丈赶忙领着两人向大雄宝殿内走去。
三人刚刚步入大殿门槛,突然,法深大师头也不回、右手向脑后一甩,顿见一缕细线直飞到他那龙头拐杖竖插之处。瞬时,那龙头拐杖拔石而起,一直飞落到法深大师手心之中。整个动作做得熟练纯青、干净利落,令人觉而不察。
然而,法深大师的这一举动,老方丈虽然毫无察觉,但慧明老和尚还是扭头微笑一下,继续向殿内行去。
法深大师跟着两位老和尚,很快由大殿东侧进入另一大间禅房内,眼前顿时是豁然开朗。这禅房虽说不及大雄宝殿高大宽阔,但它却比大殿明亮了许多,而且这房间同样也是宽敞豁达,至少能容纳百十余人;透过那敞开的高大窗户,阳光从西侧斜射而下,使这禅房的地面之上似如留下一面光亮的长方明镜,反射着灼然之光,刺射人眼。在它两侧,依然有透射而下的斑斑光点,似若星罗棋布,照澈着整个禅房。凭着这些亮光,法深大师寻视着屋内的摆设:只见正对面塑有一樽盘坐的大肚弥勒佛像,嘴巴大张,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三人,仿佛一樽东方活佛。在这弥勒佛的脚下,平放着一张朱色八仙桌,上面摆着一个小木盒、一只唐三彩陶瓷壶,两旁对称共摆着八只茶杯。八仙桌两旁,各放着两张木椅。在这弥勒佛和八仙桌的北侧,便是一张东西而卧的简陋木床!其他别无所有,若大的禅房,空空如野。
这时,老方丈勉强笑了笑,向两人说道:“二位快快请坐。这是老衲的禅房,不必客气!”
话说之间,慧明老和尚和法深大师已各自落座,坐在了八仙茶桌边。于此同时,老方丈已给他们两位倒满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随即,他又从唐三彩陶瓷壶旁边的小木盒里捏了两撮银白色粉末放在两杯白开水里。然后,老方丈盖上茶盖,对两人说道:“老衲禅房不足招待你们二位,就如此将就一下!这杯里放的是银花粉末,可以治热风宁气神,消暑去疮痱,二位即可用茶!”
“老方丈不必如此客气!”慧明老和尚说道:“日后我们俩就是这儿的常客。法深大师日后也要在这寺院里安家落户一段时期。”
“善哉!真有此事?”老方丈惊喜若狂,赶忙拉着法深大师的双手,说道:“老衲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见此情形,法深大师也赶忙起身说道:“既是慧明长老有言在先,我也不再推辞。从即日起,我在此打扰一段时间。还请老方丈不要见怪!”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老方丈激动万分,眼含热泪,声色颤抖地说道:“你、我都是出家之人,何必口出此言!你能落脚敝寺,乃是佛祖慈悲,赐大师归入我寺,共同操持本院之事。可怜本院的十八罗汉弟子近日新亡,老衲正为失去这么多的弟子而伤心不已哪!”
话说之间,老方丈又已是挥泪而下。
这时,慧明老和尚不忍解劝道:“老方丈!不必过分悲伤。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佛圣恩,会让十八弟子漫游在西方极乐世界里的。你何必为他们担心?还是多保重你的身体要紧!”
老方丈听得慧明长老的劝声,拭干脸上的老泪,满面愁容,说道:“慧明长老!你还不知我内心的忧愁!十八弟子这样一死,不仅令我等悲痛心酸,而且降龙寺院便会从此荒凉、寂寞无人问津,我能不为此担心忧虑吗?”
法深大师听了老方丈的肺腑之言,也上下前劝道:“老方丈休要悲伤,日后我会尽力辅佐你便是。日久天长之后,这降龙寺还是断不了香火的。”
闻听法深大师的良言安慰,老方丈更是感激地说道:“善哉!善哉!老衲代几位徒儿多谢了!……噢!老衲简直是乱了方寸!敢问大师法号是……”
“噢!”法深大师心中会意,笑了笑说道:“我法号法深,曾在庐山东林寺以及吴越之地的灵隐寺安居过。不过近年来,我已是云游各方、四海为家。今日承蒙老方丈接纳我入寺,我实在感激不尽!”
“嗳!法深大师不必客气!快请坐用茶!”老方太伸手施礼,接着说道:“法深大师的随身小徒实乃勤快肯干!他忙里忙外,替我们几位清扫着屋里屋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可他还是不肯停下来歇息啊!”
“噢!那是我的小徒儿智空,一直跟随我整整十三年了。日后我们师徒俩留住此寺,还请老方丈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只可惜大师晚来一步,不然,我们降龙寺断不会遭此大难!”
“是啊!我也是后悔莫及!佛门失去这十八罗汉弟子,我深感悲哀!”
“哦!对了!”老方丈好象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法深大师可知道那六位英雄是何方之人?”
法深大师听后,望了一眼正在品尝银花茶的慧明老和尚,转首向老方丈说道:“他们六人就是‘蜀东六雄’,现在已去嵩山。”
“什么?”老方丈不禁大吃一惊,道:“他们就是名扬天下的‘蜀东六雄’?!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他们将我们师徒五人从半空之中救下,就这样又急匆匆离开。我们当时也未能挽留他们吃顿斋饭以表重谢,实感内疚!”
“嗳!老方丈何必如此!他们六人都是武林正义之士,云游四方,行侠仗义,有难必救。他们救了你们,就已心满意足,不需你们向他们怎样还恩致谢!”
“唉!天下竟有这么不凑巧的事!”老方丈叹口气说道:“所向无敌的‘蜀东六雄’也是晚来一步。当时若是他们在场,料想那杀手决没能耐杀了我们的十八弟子。”
“咳!老方丈你怎么又来了。”慧明老和尚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插口说道:“事情既已过去,就让它过去。何必时时挂在嘴边令人伤心?人生在世,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早晚都是要离去的。”
此时,法深大师听在心里,又是一阵不悦。心里道:“这慧明老和尚今日是怎么了?其言一出,都像是在帮腔作势!莫非他就是那杀手!哼!笑话!高看他了!一个瞎老和尚,怎么可能是那江湖杀手?更何况,他断然不会毒害本门弟子!只是其言语之间处处流露着对十八弟子之死漠不关心,简直是冷血和尚!”
深大师这样越琢磨越觉得慧明老和尚是个古怪人物,甚至他开始认为这瞎老和尚不通人性,他起初对慧明长老的敬慕之情也早已渐渐淡漠。于是,为了不再惹这慧明老和尚动怒,法深大师接着说道:“也好!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令人伤心之事。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安葬这十八弟子吧。”
然而,出乎法深大师的意料,其不言则已,一言更是激怒慧明老和尚。只听得“啪”地一声,直把他惊得个“冷寒心”。
“这是本院的事!”慧明老和尚猛地拍案而起,怒道:“让他们先在西禅房里静心修化,自有佛祖收他们升入极乐世界。”
“是啊!老法师不必动怒!”老方丈连忙向慧明长老说道:“法深大师初来驾到,尚不知本院的规矩,请见谅见谅。快请饮茶吧!”
此时,法深大师心知言语有失,不禁起身向慧明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初来此处,还不知这里有此种佛礼习俗,实在冒犯!”
“嗳!法深大师!有道是‘不知者不怪罪也’,谈什么冒犯?更何况你身为武林至尊,老僧还要敬你三分呢!”
老方丈说着,又请二位落于座上。然后,他又缓缓地说道:“我这降龙寺院,一直有慧明法师的神算而闻名天下。从今以后,又有身为武林至尊的法深大师归入敝寺。老僧以为,这降龙寺不仅依然能闻名遐迩,简直是如虎添翼、能降得天下之龙!”
法深大师和慧明长老闻听此言,互相笑了笑。随后,法深大师放下茶杯,说道:“善哉!善哉!现在贫僧可以告知你们二位一件脍炙人心的大事,以壮我寺的降龙之威!”
“噢!什么大事?”老方丈急忙转身问道。
“蜀东六雄如今已前往嵩山少林!由于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谈。但贫僧对其所作所为却是了如指掌。实不相瞒,在他们来到降龙寺以前,他们已经……”
“哦!你不用说了!此事老衲早已得知。”只见慧明法师扬手打断法深大师的话,说道:“他们已把那深藏在西南山角恐龙洞内的巨蛇给斩杀,终于了却降龙寺的一桩夙愿,为太白山区铲除掉一条大患!”
“啊!竟有此事?!”老方丈不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连说道:“善哉!善哉!佛祖圣恩!佛祖圣恩!降龙寺终于除去一条大患!‘蜀东六雄’真乃神人也!”
话说之间,老方丈已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六位英雄壮士砍杀大蛇的惊险场面。幻觉之下,刚刚死去的降龙十八罗汉弟子,在他的心目之中,也好象为铲除大蛇而一一殉身,使他的心底掠过一丝安慰之情。
然而,此时的法深大师,却和老方丈的心思断然不同。他不禁侧首瞅瞅那还在滔滔不绝的慧明老和尚,心中怒道:“这瞎老和尚。真神了!竟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完!我看他才是真正的不知礼节!你神算又怎么了?可总不能这样傲慢,这样目中无人!你还在那美什么!我早已对你嗤之以鼻!咳!老方丈啊!老方丈!你竟还这么听信这瞎老和尚。真乃气杀我也!我倒要试试你这瞎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法深大师内心这样默默想着,不由计上心来。只见他左手暗暗向慧明法师强发出内功,同时满脸含笑着说道:“慧明长老果然是神算过人!足不出室,心知天下事!贫僧甚是佩服。”
谈笑之间,法深大师已使出八程功力直逼慧明法师的心窝。一时之间,内家功底的试探潜藏在一阵谈笑风生之中。
且说此时的慧明法师,他好象早已觉察对方在向他暗发内功。然而,他依然谈笑如旧,泰然处之,仅仅把袈纱的衣袖微微向法深大师的左掌一抖,便全然抵挡去直袭而来的内气。
倾然之间,经过这视而不见的暗中动作,双方各**清了对方的深厚功底。顿时,这暗中的比试结束,两人照旧谈笑风生,如多年不见的故友!
再说那站在八仙茶桌旁边的老方丈,听着两人的密切交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暗中的内功较量,倒以为他俩的谈话已入玄机,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一块!于是,老方丈一边听着他们谈笑,一边走向自己的禅床。
话说此时的法深大师,其脸面上虽然横七竖八地挂着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情;然而,其心中早已暗自吃惊不小!经过这眨眼间的内试,他觉得这瞎眼老和尚果然能耐非凡,竟还有如此高强的内功,简直不可估量!说什么将剩余的几程功力全部输送给了他,他根本没有功力全废,完全是在蒙骗他。难怪世上有人说“能人者怪痞性”!这瞎老和尚便是其中一个典型!但是,法深大师虽然黯然吃惊,可他内心还是不服。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他倒想彻底看看这瞎老和尚有多大本事,究竟他是何许人也。
于是,法深大师突然运掌起身,冷不丁地高喝道:“你这瞎老和尚!我看你活像个内奸!”
说着,法深大师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掌直击慧明法师的右肩。
且说此时刚走到禅床边的老方丈,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喝惊得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连忙转身望去,想看个究竟。前方的情形,顿时使他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慧明长老侧身躲开法深大师的猛掌,然后腾身飞起,夺路便逃。
然而,法深大师眼疾手快,抢步跟上,飞起一脚便踢向慧明老和尚的后屁股。幸亏慧明法师跑得飞快,法深大师的脚尖仅仅扫住了他的后衣襟,并没有踢个实实在在。否则,他那把老骨头岂能承受得了?
但是,出乎意料,老方丈看得清清楚楚,慧明长老还未跑出三步,突然“扑通”一声,好象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他便重重地趴倒在地。
原来,法深大师已飞杖出手,那条老龙头早已绊住慧明老和尚的双脚,让他摔了个“阿弥陀佛”!
这样一来,老方丈可吓坏了。他亲眼目睹到自己敬慕多年的慧明长老竟然趴倒在地,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抢步前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法……法……法深大师!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法深大师却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去,弯腰合手施礼向地上的慧明老和尚赔罪道:“阿弥陀佛!冒犯长老!冒犯长老!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话说之间,法深大师已伸手将慧明老和尚扶向了禅床。
这时,慧明法师正要开口说话,法深大师眼望得清晰,立即抢先说道:“想来是贫僧多虑了。贫僧本想试探一下您的功底,故意唬诈你是内奸,没想到长老内心有虚啊!”
闻听此话,慧明老和尚是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说道:“唉!不用说了,不用说了。老衲明白你的用意。看来老衲不如你呀!”
再说在一旁的老方丈听到他们两人说出这话,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内心是糊涂万分。心想:“他们这两位老僧是吃错药了?怎么说说笑笑,又打打杀杀;打打杀杀又说说笑笑?怪哉!怪哉!怪怪哉!”
于是,老方丈满心心疑惑地向前问道:“你们二位究竟是要干什么?刚才还谈得好好的,怎么转眼间打起来了?”
“唉!”此时的慧明长老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就叫人心叵测,瞬息陡变。老衲只当躲过法深大师的两招一脚就算了!没想到他却动真的了。你们两位都看到了,如今老衲真的老了。”
“阿弥陀佛!慧明长老所言即是!”只听法深大师却毫不谦虚地接口说道:“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您确实只是位内家功深厚的长老。至于外家功,贫僧只是想过招试探试探,还望长老见谅。”
“嗳!老衲不会怪罪你!”慧明老和尚手按禅床,说道:“其实老衲也一直在试探于你。这就是所谓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直到这时,老方丈才恍然大悟,瞪着两人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你们二位在互相暗中试探,老僧还一直蒙在鼓里。刚才老僧还以为法深大师要杀慧明法师呢!看来,你们两位是不打不相识!”
这一时之间,三人都不禁开怀大笑。
笑声止后,慧明老和尚又语重心长地对法深大师郑重说道:“经过这阵子的试探,老衲以为,法深大师的耐性还需静心修炼。你已身为武林至尊,没有一个稳如泰山的耐性岂能长久?你应知道,‘耐性为先,沉默是金’的道理。法深大师万不可轻视啊!”
法深大师闻听此教连忙单掌施礼道:“阿弥陀佛!多谢长老指点,贫僧一定牢记。”
慧明长老点了点头,继续向他说道:“法深大师不必过谦。老衲知道你这样的人物决不是无忍耐之性,只不过是提醒提醒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长老!贫僧是服了你了。你句句都是切中肯綮、深入吾心。贫僧又有礼了。”法深大师终于心服口服地说道。
就在这时,老方丈猛然醒悟,连忙伸手向两人说道:“两位莫要再谈了。时辰已不早,两位快随老僧用斋。”
于是,老方丈领着两位走出禅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