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房门是半开的,他偷偷摸摸瞧了一眼,不像有人的样子,想喊一声试试又不好意思,踌躇半天才探进去半个脑袋,小小叫了一声: “师兄?”
没有回应,人大概是出去了。可是这么晚会去哪里呢?
他打开堂屋大门,被外面的景象震惊到了。
从他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幽兰山的山顶轮廓,而此时山顶上空悬挂着一轮圆月,月色殷红,宛如神明的血不小心滴落到苍穹之中。
又像是一只腥红的眼睛,在静静注视大地苍生的一举一动。
血月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虽然微弱,但也给漆黑的夜幕罩上一层血色薄纱,年渺被这幅场景吓得背后发寒,半晌才有所动静,慌慌张张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看见师兄,他不敢喊出声,有种奇怪的错觉:如果他声音太大,就会惊动血月,引起对方注意。
师兄去哪里了?探查血月吗?
年渺紧紧皱着眉,孤单让他的无助和惶恐急剧增长,忽而听到屋外有微弱的人声,他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似乎是附近的邻居,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个时候,同类的出现无疑可以缓解一些恐惧感,年渺犹豫片刻,还是下决心往有人声的地方跑去。
他跑出门,看见周围的邻居都从屋里三三两两出来了,他正打算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却注意到他们俱是双目无神,自觉排成长队,眼睛直勾勾望着那轮红月,往幽兰山上走去,口中念着“神树” “浇灌”一类含糊不清的词。
城效空旷的大道上,很快聚了两条长长的队伍,和那日在幽兰神殿中看到的场景一样,只不过那时是白天,而且有师兄在身侧,现在是夜晚,还是孤身一人,年渺看着这群活死人,只觉头皮发麻,寒气侵入骨髓,竟然也开始控制不住手脚,加入到其中一支队伍中。
他的大脑似乎也不受控制了,浑浑噩噩的,等再次清醒过来,他竟然已经到了幽兰山顶,神树旁边,这才看清楚,半空中悬浮的那轮红月,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琉璃长明镜!
无数活死人涌上山,从山脚要殿门,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无数双眼睛中映着血红的镜子,发着幽幽的光,诡谲又震撼。
最先到达殿中的人跪在了蒲团上,嗫嚅着忏悔自己的平生罪行,立誓甘愿以性命祭祀幽兰神树,其余的人紧随其后,纷纷跪倒在地上,对着殿中的神像长拜不起,从山顶到山脚,以及后面冗长的队伍,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队伍开头轻轻一推,次第倒下,空洞且哀怨的忏悔声如浓雾,弥漫了整个大地。
“害怕吗?”
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年渺心头一颤,猛地扭过头,迟疑问: “是,树灵?”
他这才注意到,神树已经长成一小片林子,然而通体不再是温柔的,而是变成了血红,这种诡异的血红色,让人见了便自心底生出无边的不安和恐惧,迫不及待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