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

自那日受伤以后,齐亚对她几乎可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这天恰逢闲暇周末,令人愉悦的阳光洒了一室,她要趁此良辰美景,实施她的计划,得到她向往已久的“东西”

“打什么赌?”

在厨房为她烹饪可口食物的齐亚有些慌张,锅铲不禁滑了一下。一般而言,当她流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时,他通常下场悲惨,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借了一部电影,唔是很‘文艺’的片子。”她举起手中的dvd,如同举起一件法宝。

“嗯?”电影跟打赌怎么扯在一起?

“听说这是历史上最让人坐不住的电影。”

“有镜头?”所以男人看了比较“坐不住”?

“不是啦!”她失笑的打他一下“是因为它很沉闷。”

“哦!”齐亚点点头“它跟你说的‘打赌’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赌——谁先‘坐不住’,谁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再难的事都得答答,ok?”

齐亚狐疑地盯着夏可晴那张笑得坏坏的脸,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这个赌约,虽然他自认没什么文艺细胞,但每次陪她看电影,还是坐得住的,因为,他有很好的耐心。

他是很文静的人,就算看不懂、就算再无聊,也能忍住呵欠,坚持到底。小时候常陪母亲去看戏,邻居都夸他乖,其实,那种戏台上的玩意让他烦得要命,但他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在该笑的时候笑、该鼓掌的时候鼓掌,就算思绪早已远离,飞到八百里之外了。

现在回忆起,似乎就是当年的“磨练”让他有了异常容忍的个性。

“好吧。”实在不忍扫她的兴,一瞧见她那绷带缠绕的手,他就心软。

“万岁!”她欢呼的狂吻了他一下,遂跑去打开电视机。

如果齐亚了解电影史,就不会如此轻率地答应她的要求了,可惜那呆子对于文艺是门外汉,只能任她欺负捉弄。

安迪-华荷andywarhol的帝国大厦epire在一九六五年首映时,约有两百多名观众,但电影开映后半小时,他们全走光了,因为这部长达八个小时的影片由始至终只拍了一样东西——美国的帝国大厦。

这位先锋主义导演大概是历史上最省力气的导演,只须把摄影机对准他的目标,定时检查机器是否在运转,就把一部著名的前卫电影搞定了。

夏可晴千方百计从电影资料馆弄到这部电影的拷贝,烧录成dvd,她要跟齐亚玩一场耐力竞争的游戏、并且肯定自己最终能成为大赢家。

茶点摆好,一对新婚夫妇定定地坐着,盯着同一画面,谁也不吭声。

时间滴答流走,他们的眼睛里什么都没变,除了偶尔飘进镜头的几缕发丝,不时晃两下的安迪-华荷,就只有帝国大厦和夜。

“呃”诧异的齐亚终于开口“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

“你坐不住了?”夏可晴笑着瞥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摆手,毕竟,现在只过两个多小时,距离他的忍耐度还有一段距离“只是好奇。”

“我也是第一次看,所以也不知道它讲的是什么,看下去就明白喽。”

她把头凑过去,搁到齐亚的肩上,让这个可怜的男人除了被电影折磨,还得承受她赐予的负荷。

“亚亚哥,好无聊,对不对?”

“还好。”她在诱他投降,以为他不知道?如果轻易投降,接下来要答应的事可能比这部电影还可怕。

“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红菱般的小嘴嘟起,往他耳梢轻轻地吹气,那儿,是他敏感的地方。

“好。”不就是讲个笑话吗,她干吗一副挑逗的模样?

激情达到沸点的那一刻,电视的画面似乎也随之亮了,无意中侧脸一睨,齐亚惊愕的低唤怀中的宝贝儿“可晴,你快看——”

“嗯?”夏可晴虚脱的几乎要晕厥了。

“好璀璨!”

夏可晴微微一笑,她知道此刻播映的,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个镜头——在等待了长达八个小时之后,整栋帝国大厦的灯忽然全部亮了,仿佛隐忍多时的爱欲终于呈现高潮。

这部电影,虽然没什么观众,但这个镜头,却被无数后辈导演一再模仿:开始总是漆黑一片,但突如其来的,建筑物燃亮了,当女主角孤独的走过时代广场,或者当男主角在凯旋门下蓦然回首,在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辉煌的燃亮预示他们的希望。

如果没有先前漫漫无期的黑夜,这一刻的闪亮,不会如此光辉夺目,就像爱情,如果没有长久的暗恋和付出,得到回应的瞬间,也不会如此惊心动魄。

“亚,不要忘了,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件事。”她提醒着。

“说吧,鬼灵精。”齐亚无可奈何地刮刮她的鼻子。

“对我说——你爱我。”她抬起闪亮的眸子,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渴求。

掠过一丝惊讶,齐亚随即失笑。

“你整得我半死不活的,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嗯。”她点头。

“小傻瓜”灼热的唇在她面颊上吻了又吻,感动一涌而出,震得他全身有些微颤“其实,你不用这样折腾,我也会说的——这三个字,我早就想对你说了。”

是吗?他早就想对她说了吗?呵,亏她煞费苦心、想方设法逼他开口,原来全然白费,他爱她的话语,此刻全盘托出,不是逼迫得来的,而是她长久以来付出的心血换来的。

看,她就知道自己会赢,在影片一开始的时候。

虽然,八个小时只对着一座大厦的确有些沉闷枯燥,但这暗恋的两年她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八个钟头吗?

888

夏可晴的婚姻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切清新怡人,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担惊受怕。

而齐亚的事业,在精英们的辅佐下,也蒸蒸日上。他们在东南亚开设了五处办事处,立足本土的同时,亦把眼光投向海外,年底,因夏可晴对夏世勋的威胁,江经理终于能够飞往大西洋彼岸,光荣升职,临走前,他自然把“亚洲晴空”的代理总裁之职交到齐亚手上。

傻乎乎的齐亚,天天在自己的公司上班,还以为是在为别人打江山,很负责的全心投入,只为了报答江经理的“知遇之恩”此等举动,让夏可晴捂着被子笑了好几回。

其实,她早就想说出真相,只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反倒骑虎难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开始,怕他不肯当“驸马”而不敢说,现在,怕他很自己骗他当“驸马”更加不敢说。

于是日复一日,实话实说的那一刻也耽搁了下来,不知何时她才有勇气让它到来。

因为幸福的生活太过无聊,夏可晴在街角开了一间小小的咖啡店。

不是为了赚钱,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也不懂得如何赚钱,这间店,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光临的顾客,都是她社交圈子里的朋友,购物逛街玩累了的大小姐们,常常到这儿喝下午茶。

“你们说,女人结婚以后最怕什么?”

“最怕老公有外遇!”

“不,最怕老公那方面不行!”

“不不,最怕老公藏有私房钱!”

“不不不,最怕婆婆!”

当然,也有熟人介绍来的太太们,趁着喝茶聊天,大谈婚姻。

夏可晴煮着咖啡,边听边笑。她一向觉得,女人聊天的地方实际上是充满人生哲理、生活智慧的地方,自从某次她听到一位太太哀怨的感叹“成功男人的背后绝对不止一个女人”时,她就大为震惊,决定仔细聆听类似对话,好好学习。

长久在此修炼,她相信自己定能学有所成、得道成仙,即使不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社交场中游刃自如,但对付呆呆的齐亚亦能绰绰有余。

这日,她照例睡到下午才跨入店中。

“夏姐,”打工小妹一见她,如遇救星般,马上走向前,神神秘秘地对她耳语“你看,靠窗的那个位子”

“怎么了?”她打着呵欠,对小妹妹们素来的大惊小敝觉得好笑。

“那个女的,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好奇怪哦。”

“是吗?”坐就坐,这是客人的自由,她亦可多赚些茶点钱,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姐,你不知道,从前我打工的那间咖啡店,也有过类似的客人,神情落寞地坐了一天,最后跑到化妆室里自杀,搞得警车也来,看热闹的人也来,老板和老板娘都被传去警局协助调查,生意受损不说,那间化妆间也没人敢进去,最后咖啡店只好关门大吉,所以我现在看到呆呆坐着的女人就怕怕的。”

“哦?”她这个老板娘孤陋寡闻,打工小妹倒是江湖经验十足。于是听。于是听了怂恿,她心中一紧,顺着小妹的手指,往那个可疑的女子望去。

这一望,还未搁好的手提袋险些掉地。

那女郎,神情的确罕见的郁郁寡欢,晦暗的表情与周围舒适优雅环境格格不入。她点了咖啡,像是有心事,忘了入口,只用汤匙搅着玩,蛋塔也只咬了小小一角,皱皱眉,或许嫌甜,于是搁在一旁,她的眼神,专注悠远,时而凝望店内时而移向窗外。

窗外只有一棵老树,无甚自然风光,那满街匆匆的行人,应该不是她关心的对象,而这店内的咖啡也似乎吸引不了她,那她到底为何逗留了许久?

夏可晴觉得自己可以猜到原因,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心惊。

因为,那女郎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余滟光。

余滟光的衣着虽然换了名牌,但仍然不显贵气,过于拘谨的装束,使人觉得不像是她穿着衣服反倒是衣服穿着她,而脸上过于浓厚的彩妆,没使她变得年轻却似年长了好几岁。

夏可晴还是比较喜欢看原来的她,清淡一些也有神采一些。

余滟光故意到这儿坐着,定是洞悉了咖啡店是她开的,想窥视她,有话要对她说吧夏可晴如此猜测。

难道,这个狠心绝情的女子蓦然回首,又发现了齐亚的好处,想重拾旧爱?

夏可晴的心有一丝恐慌,但大体上还能维持镇定。好吧,既然客人来了,她岂有不招呼的道理?于是托起一块“黑森林”蛋糕,往那窗边的位书走去。

“小姐——”夏可晴亮出招牌的热情微笑“本店今天恰逢开业第一百天,免费赠送每位顾客点心一份,请赏脸。”

余滟光抬起头,眼神中有深长的意味。她从容的接过蛋糕,道了声谢。

“齐太太现在有空吗?”尝了一口点心,她忽然笑“我一个人坐着好无聊,不介意跟我说说话吧?还想请教齐太太,这么好吃的点心是怎么做的呢!”

“可以呀,”夏可晴大方的坐下,故作笨拙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我也蛮清闲的。嗯小姐您知道我?”

“当然,”余滟光凝视她“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只可惜齐太太可能不记得了。”

“是吗?”夏可晴继续装傻“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幸福的人记性总是不太好。”对方换了半调侃的语气道。

“那么小姐您的记性好吗?”试探的问。这女人如果过得开心,就一定会把齐亚遗忘的——呵,活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关心别人的幸福。

“我?”余滟光神经质的抽笑一下“我对很多事都印象深刻,尤其是痛苦的事。”

“如果是我,就会把痛苦的事统统忘掉,只留快乐的记忆。”

“但有时候快乐跟痛苦总是纠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叫我怎么扔得掉呢?”余滟光指了指窗外“比如,我从前的恋人就住在对冲,一想起他,我既快乐又痛苦,齐太太您说,我该忘记吗?”

绕了半天,终于扯到正题上了。夏可晴倒要看看她到底会怎么扯?于是,把脸蛋撑在桌子上,听这个伤心人诉说心事。

“他也好喜欢吃这种黑森林蛋糕的,不过我们那时候很穷,零用钱都不够买这种奢侈的点心,所以,他就装作不喜欢吃的样子,却每天买一块给我结果,那半年害我胖了好多,”余滟光边回忆边笑“齐太太,我说这种事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呀。”心里酸酸的,为着他对她的好。但她仍不断对自己说,那是过眼云烟的往事,现在,他是她专属的,如果要买蛋糕也只会买给她一个人。嘿,余滟光,你不会有机会再吃到!

“齐太太您太好心了,真的不会无聊?”余滟光似笑非笑“我知道,这种事当事人说得津津有味,旁人却总是听得索然无味,除非那个听众也是有关系的人。”

这么说,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喽!没关系,就当这女人为自己提供了一个可贵情报,以后就知道齐亚的口味了,原来那傻瓜爱吃甜食,她要做许多的甜食喂他,抓住丈夫的胃等于抓到了丈夫的心嘻,她不生气,一点也不!

“只可惜,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辜负了他的感情,现在想回头却怕他不肯原谅我了”余滟光忽然掏出手帕抹抹眼睛,深情款款的摸出一枚不知哪国的硬币“来之前,我找到这个,我告诉自己,如果‘人头’那面在上,就去找他,可是,我的手一直在抖,不敢抛”

“那就不要抛了,”夏可晴天真无邪的建议“也许他另外有了归宿,你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徒增伤心。”

“不会的!”余滟光反驳“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我,从前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虽然打掉了,但从那时开始,他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忘了我。齐太太,换了你,会忘记自己的第一次吗?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吗?”

“会呀!人都很健忘,以后的无数次肯定会冲淡那第一次,以后的无数个孩子,也会取代那个短命的孩子。”

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掩盖自己听到这骇人消息时的震惊——那个坏蛋,原来早就跟这个女人珠胎暗结了,怪不得,他那么爱她!无形的爱恋有了“结晶”就会在生命中留下永远难以磨灭的烙印,所有的怀念也会因它而明晰,无论岁月再长久,也不会淡忘,任她再怎样努力,都不会消失

双手缩到桌子下面,指甲狠狠陷入掌心,以维持镇定。

“齐太太真是看得开的人,可是恕我冒昧问一句,齐先生也这么想吗?如果不是,那么你们夫妻岂不是同床异梦?嘿,抱歉,我说话一向比较直。”

余滟光并不这么好欺骗,夏可晴的窘态,她早就看在眼里,心下暗笑,于是硬币凌空一抛,惊喜的呼叫脱口而出:“呀!齐太太,你看,是‘人头’这面在上耶!看来,我的确该回去找他,这好像是上天的意愿。谁知道呢,也许他现在的妻子正跟他同床异梦,我一回去,他正好解脱。谢谢您跟我聊天,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抽出一张钞票算是付账,余滟光露出胜利者的神情,离开咖啡店,剩下夏可晴,呆呆坐在原处。“可晴——”示威者一走,邻桌一帮爱好八卦的太太们马上围了过来“刚才你跟那女人在聊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齐亚的旧情人还挺出名?

“她就是乔胖子的外遇呀!”

“听说乔胖子涉嫌行贿,在上海的公司被冻结了,是吗?”

“就是呀,他现在又想起原配夫人的好处,搬回家去住了,可怜了这个小的,才跟了他没多久,还没捞够,就断了财路,唉”

怪不得,她此刻想回头,原来,前方已无路可走。齐亚听到她的遭遇会怜惜她吗?呵,那个滥好人,也许真的会

“这么热闹,在聊什么?”猛然间,女人簇拥的空间走进一个亮眼帅哥,引得一群太太惊艳的惊呼。“呀,可晴,好羡慕唷,老公来接你了!我们的老公哪一天才能这么体贴?”

受了大众的称赞,齐亚害羞的笑笑,温暖的掌搁到她肩上,耳语细细传来“可以走了吧?今天不是说好要回大哥家的吗?”

婚后一对新人竭力互相讨好对方家人,齐妈妈自然对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而夏世勋这边,也似乎不再那么讨厌齐亚了,虽然仍旧保持教训般的口吻,但已是自家人对自家人的训诫。

夏可晴努力的挤出微笑,在太太们的羡慕声中,满脸幸福的挽着丈夫的手出了店门。车就停在街边,她却忽然止步,转身凝视他。

“亚,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的笑容没了,严肃取而代之。

“怎么了?”齐亚知道她一向心思古怪,所以采用一贯做法,只笑嘻嘻的诱出她的话语,就够了。“如果有一天,我负心离开了你,却因此过得很悲惨,你会不会同情我?”

“你要离开我吗?”神色微微一沉,他语气中似有一丝紧张。

“我是说如果。”

“当然会啦!”松了口气笑笑,抚抚她多疑的脑袋“你不用过得很悲惨,只要假装哭两下,我就心软了。”

这样的答案,听了是该喜,还是该愁?同情她,证明他很在乎她吧!可是,同样的答案也可以用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一个比她更有“历史”的女人。

夏可晴幽幽暗自叹息,一抬眼,竟发现街的对面,余滟光并没有离去,她站在一株树下,白色的衣着看上去十分凄凉,而她的目光,比白衣更凄凉动人,直盯着齐亚。

“亚,我们快走吧!”夏可睛不由得一阵心惊,急忙把丈夫往车里推。

“刚刚还慢吞吞的,这下又反过来催我”齐亚莞尔,身子在钻入车门时忽然一怔,话语也停住。

“怎么了?”他奇怪的反应让她不得不问。

“没、没什么”不适应谎话的脸出卖了他“衣服钩、钩住了。”

夏可晴没有像一个体贴的妻子那样,帮助丈夫整理“钩到”的衣服,相反的,她绕到车子的另一端,径自坐了进去。因为,她知道齐亚的衣服好端端的,被钩到的,是他的心——那个站在对街的女人,定是钻入了他的眼帘,所以,他才有那一瞬间的愣怔。

这愣怔,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说明他没有将那人遗忘,甚至,还为了那人对她撒了谎。

“呜呜呜我完蛋了!”

抱住沙发上的修长身躯,夏可晴哭得稀里哗啦,本来赚她大惊小敝的俊美男子只得放下手中的香槟,又拍又哄,烦得要命。

“不就是看见一个情敌吗?需要这样浪费眼泪吗?”夏世勋不耐的说。

“她才不仅仅是一个情敌那么简单,她是我老公的孩子的妈!”夏可晴哽咽着反驳。

“没成形就夭折的胎儿,不足为患!”他轻蔑地挥挥手。

“可是!人家一想起来心里就好难过”打着嗝,她泣不成声。

“那就离婚!嗦嗦简直是虐待我的耳朵。”

“夏世勋!”停止哭泣,夏可晴拍案而起“你还算不算是我惟一的哥哥?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如果我劝你跟冰冰分手,你会高兴?你现在应该很有耐心、满怀同情的听我哭诉才对!”

“好好好,”曲冰冰是撒手锏,一听到她的名字夏世勋就截然不同,不敢乱说乱动“我乖乖地听着呢,你尽管说好了。不过要注意外面的动静,齐亚那小子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来到大哥家,吃过晚饭,趁齐亚在电视机前傻坐着,夏可晴借口到厨房端水果,挤眉弄眼硬是把夏世勋拉进房,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哭诉。

她这会儿就是不吐不快,很需要一个垃圾桶,而夏世勋,倒了霉。

“呜!他现在呆呆的坐在电视机前面,八点档连续剧又不是他平常会看的,他一定是在怀念他的旧情人!”哭声得到许可,再次窜起,越加放肆——

“我可以想象,过两天不,明天一大早,那个余滟光就会来找他,利用悲惨遭遇博得他滥施的同情,利用温馨往事唤起他沉睡的爱情,然后两人就倒在床上翻云覆雨,重修旧好,然后他就会提出跟我离婚呜”

夏可晴向来想象力丰富,更有编剧的天赋,此刻被嫉妒一煽动,活色生香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

那个余滟光,有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身手”一定比她好许多男人不都是感官动物吗?别说是念念不忘的旧爱,就算是一个全然陌生但身材惹火的女人投怀送抱,也肯定把持不住。

虽然,她的亚亚哥一向老实,但老实的男人仍是男人,擦枪走火的事像不期而至的坏运气,哪能抵挡?

“所以我输定了!”素来自信满满的她,在这爱情的关口,却十分怯弱。

毕竟,主动爱上一个人,跟被动爱上一个人,感觉是不同的。在余滟光跟齐亚的世界里,充满两情相悦和青梅竹马的甜甜蜜蜜,而在她的婚姻里,齐亚是被她强迫着一路拖着走到今天的他一直那样被动,并非爱上了她,只不过因为她爱他而不得不回赠以爱,如此而已。

他会在乎余滟光,却不会珍惜她,因为,她随手可得。

“你给我听好!”夏世勋被她的哭哭啼啼弄得心烦意乱,被迫指点迷津“你到底是要坐在这儿哭,还是要想办法?”

他们兄妹,从小就被父母以及一帮叔伯灌输“积极进取”的思想,比如,想买一双溜冰鞋,英文必须考九十分,想到欧洲玩,学期期未必须排名第一。夏氏家族就是这样训练他们的继承人,千变万化不离一条宗旨——想要什么,必须自己争取。上帝是个穷人,虽然他乐善好施,但绝不会有多余的金子砸到你的身上。

所以,夏可晴受了家族传统的影响,在别的女孩舒舒服服享受别人追求的时候,疯了般推掉无数白马王子,拼命跟着齐亚跑犯贱似的。

这种怪异的举动,让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爱情在作祟,还是出于习惯。

她只知道,如今她已骑虎难下,没有了齐亚,她的心会摔得很惨。

“我要想办法!”终于止住哭泣,她抹掉眼泪回答。

“别说大哥不帮你,你那个情敌,我可一直替你留意着呢!”夏世勋把整盒面纸递给她“听说,她最近很缺钱哼哼,有钱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你是说”夏可晴目瞪口呆“那我岂不成了仗势欺人的坏蛋了?”

“这怎么叫仗势欺人呢?”夏世勋横她一眼“妹妹,时代不同了,要纠正陈腐观念才对!这叫做助人为乐——你慷慨地帮助丈夫的一个老朋友,简直就是崇高的美德,当然了,投桃报李,她也应该‘回报’你一下。”

拿钱打发人?这种事她以前没干过可是,现在的她,除了钱以外,还能靠谁呢?

夏可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贫困,敌人到了身边自己却毫无援手

好吧,那就指望它吧,她从小到大惟一有用的朋友——钱。

正想与大哥进一步商讨驱赶情敌的大计,忽然管家在门外咳嗽两声,他们立刻正襟危坐,变换了话题。

这两声咳嗽,是一个暗号,用以警示。果然,不一会儿,齐亚便会推们进来。

“在跟大哥聊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许,他怀念旧情人怀念够了,回神之后忽然发现身旁的妻子没了身影,所以追踪而至。

他一定在内疚!脸上温柔的表情告知了他心里有鬼——虽然,他一向持她很温柔,但这种讨好似的温柔,不同以往。

这种讨好,从前她曾见过,在他得到工作的那天,曲冰冰的派对上,忘了打电话给她的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余滟光的回头,果然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

“在跟大哥说,你欺负我!”夏可晴抬起头,似开玩笑又非玩笑。

“我哪敢呀?”齐亚绕到她的椅后,伸出手掌,轻抚她的脸颊。

掌有些微凉,触碰间,她震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避开。

如此温情脉脉的抚摸,要是换了平时,她一定会笑着回应,但今晚却不是滋味。

大哥就在一旁,平时齐亚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跟她有如此亲热的举动的——这说明了什么?呵,大概又是他那颗愧疚的心在作祟吧。

所以,他大胆的跨越尺度,做出他平时不习做过的举动,在夏世勋的注视下。天知道,他最怕夏世勋,有这位严厉的大舅子盯着,他总是脸红心跳,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而今天,却反常了。

他以为这样讨好她,就能化解她心中的疑虑吗?

相反的,此刻疑虑越演越烈,让她浑身激颤。

“齐先生,您的电话。”管家敲敲门,捧上齐亚遗落在客厅的手机。

看了下号码,俊颜忽然一沉,苍白中着脸,他微微窘迫一笑。

“呃我到走廊上接一下电话。”齐亚支吾着开口。只是接一个电话而已,为何却弄得似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夏可晴知道,她的噩梦终于来了——这个电话,一定是余滟光打来的。

他俩已经分离快三年了,她居然连他新换的手机号码都知道,可见她是有备而来。

但,最可怕的,是他脸上努力想掩饰的神情。本来一个老朋友来电问候,如此稀松平常的事,她也不至于这么小气,何须隐瞒?但他就是躲躲藏藏的,这说明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先前犹豫不决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决定了,她不会甘心扮演一个善良的悲剧角色,她要夺回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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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齐太太会主动约我,上次在咖啡店,您想必就已经认出我了吧?”余滟光此刻神清气爽,与上次可怜憔悴的模样大相径庭。

阳光明媚的一天,夏可晴总算鼓足勇气来与情敌谈判。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与她的名字有关,应该可以给她带来一点好运。

谈判的地点,是余滟光的家,对方挑的,她没有反驳,毕竟这种难堪的私事不适合在公共场所进行。

小客厅虽无独特风格可言,但看的也算顺眼,柠檬红茶端上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如果,余滟光甘于平凡,完全可以当个称职的太太。

呵,也幸好她有野心,否则这个称职的太太头衔也轮不到自己。夏可晴想。

“齐太太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她也不必客气。于是直话直说。

“听说余小姐最近境遇不太好,我可以给你一些钱,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再打扰我们夫妻。”

语音刚落,夏可晴就立刻骂自己菜鸟,谈话要婉转,要从容不迫的设下圈套,引对方一步步掉入自己的陷阱,想跑也跑不掉,哪有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的道理?

出门前,大哥已经一再教过她、叮嘱过她了,怎么心一慌,就紧张得忘了。

夏可睛发现自己从前的聪明不过是小聪明而已,根本派不上用场,顶多戏弄戏弄齐亚那种呆瓜,一旦遇上高手,还未过招就败下阵来。

“哈”高手果然取笑“齐太太您真的好可爱唷!好好好,既然您爽快,我说话也不愿再绕变,您打算开多少价码?”

“五百万。”开价不能太高,这一点,她还是记得住的。

“您不觉得您的婚姻至少值一千万吗?”余滟光听到先前的数字,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一千万?”杀价!杀价!大哥告诉过她,就算出得起,也一定要杀价!“如果我真的给余小姐你一千万,支票上面的零你数得清吗?”

反讽的语调使余滟光脸色瞬间煞白,夏可晴心中大叫不妙。糟糕一时逞口舌之快,好像无意中踩到了对方的尾巴,万一激怒了她后果会如何呢?

“对呀,也许我真的数不清,”余滟光站起来,踱到窗边的步子显示了她的忿恨“我恐怕连一百万都数不清,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齐太太您别忘了,他的心始终抓在我的手里,我可以随时让您从齐太太变回夏小姐!”

“然后呢?”告诉自己遇到突发状况要沉着冷静,夏可晴努力吸气,抑住害怕,迎面反击“你们双双携手过回从前的生活?他到处打工,你回去卖你的鞋子?住在一间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热得要死的小鲍寓里,鲍寓里,连孩子也不敢多生一个,怕他饿死?这样的生活你能忍受多长的时间,他又能熬多久,在你们过惯了现在这种舒服日子以后?别忘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电视上凶恶的大老婆都是这样棒打鸳鸯的吧?她有没有背错台词?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对付敌人不该手软,但一想到,齐亚和眼前的女子曾经贫困的生活,她的一颗心,微微软了下来。

齐亚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余滟光虽然父母健在,但据说家里人口多得要兄弟姐妹同挤一间卧室,所以,他俩其实是同样可怜的孩子,当初相爱,也多多少少因为一点同病相怜吧?

也许,余滟光是可以原谅的,如果换了她,穷怕了,也会努力替自己找一条出路,哪怕不择手段。

“你懂什么!”窗帘刷的一声,一撕而下,余滟光的怒气终于爆发“没错,我们从前过的就是这种生活,难以想象,对吧?你一个大小姐,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抢别人的男朋友,你知道什么!哼,不过,很可惜,我没钱照样能得到齐亚的心,你要是没钱,他根本不会娶你!”

“齐亚不是贪钱的人”骂她一个就可以了,何必连累无辜?

关于他们的婚姻,一切诋毁她都可以忍受,包括说她不顾颜面投怀送抱,但她最恨别人怀疑齐亚的居心那个受过太多苦的男孩子,不该遭到更多诽谤。

“我没说他贪钱呀!”余滟光扯扯嘴角,算是嘲讽“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是跟我一样的穷人,你会有那么多时间精力谈恋爱吗?”

微扬的嘴角引得她的心尖猛然一抖。

是呵,如果她并非出身豪门,绝没有如此天大的空闲和资本,忙碌在恋爱之中,更何况,她选择的是所有恋爱中最艰难的一种——暗恋。

这三年多,朋友们忙学业忙工作,她却整日游手好闲,目光盯着齐亚一人,换不同颜色的衣服,玩不同创意的花招,她的世界越来越窄,只为爱情。

也只有她这种无聊的人,才有时间获得暗恋的成功吧?

可是,此刻蓦然回首,她才发现那漫漫来时路,是何其凶险,万丈悬崖就在近旁,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她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惊心动魄的赢了一把,幸好,她是个家境富裕的赌徒,如果输了,也不至于倾家荡产,所以她才敢冒这份险。

换了余滟光,是绝不可能这样的,因为大多数人除了爱情,还要生活。

“答不出来了吧?”余滟光又投来一声冷笑“齐太太,你的爱情是用金钱和时间堆砌出来的,没有了它们,你所有的一切,就会哗啦一声,全塌光,所以你没有资格讽刺我,懂吗?”

不,这话有点对,但不全对。

她的爱情并非全然建立在金钱和时间上,她付出最多的,是她的心。

或许,别的东西可以用现实的尺来衡量,但她的心却是无价的。

然而别人会知道吗?他会知道吗?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得到的一切,都是用她的资本换取的吧?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她无形的感情,感情无边无际,像宇宙中的黑洞,或者飘向远方的风,付出的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甚至,连她自己也计算不出来。

她签了支票,刷的撕下递出。

“给你。”她对余滟光说。

“一千万?”看着上面的数字,余滟光倒吃惊了“嘿,怎么,齐太太不打算杀价了?”

“我不想同你再争下去了,”也无力再争了“你需要钱,我需要齐亚。”

她不能在倾其所有之后,一无所获。现在,齐亚是她惟一的财产。

余滟光似乎被她脸上郑重的神色镇住了,淡淡一笑,也换了坦率语气“齐太太,收了你的钱,我也提醒你一句,算是买一送一。你真觉得你们的爱情是真正的爱情吗?”

坦率的语气中仍然带着辛辣的意味,但这一次,夏可睛却不觉得刺耳,相反的,她微微一惊,心,再次被触碰。

“他若真的还爱着我,你花钱买是不来的,当然,我拿了的支票,自然会信守诺言,但如果将来他遇到另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呢?”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齐亚的真爱不是她呢?呵,怪不得别人,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

所以,虽然花掉了这一千万,她依然忐忑不安。

没有人知道,这一千万,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财产了,如果他变心,她真的会倾家荡产。

“我向来不会想得太远!”夏可晴拎起皮包,打开大门“余小姐,还是记住信守你的承诺吧,顺便告诉你,支票一个月之后才能兑现,希望到时候你的人已经不在我眼前了,还有,我会派人送你一程的!”

“齐亚要是知道你拿钱打发我,会怎么想?”余滟光倚到门边,挑衅地问。

“他如果知道你拿了我的钱,又会怎么想?”一架迷你摄影机自皮包中取出,按下按扭,夏可晴回眸一笑“今天的一切,我都拍在这里面了,如果你不信守诺言,我不介意把这个给他看,大不了玉石俱焚,齐亚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个男人,但对我而言,却是生活的全部。”

哥哥教的绝招,的确有用,此刻的余滟光咬紧了下唇,不敢再多话。

夏可晴则趁此沉默的空隙,逃离这幢让她窒息的房子。

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一个人从内室中走出来,昏沉的瞳眸中似乎有些润湿,俊美的脸庞轻轻颤动,刚刚的话语,全数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就是齐亚。

“你老婆还挺厉害的,玩这招——嘿,迷你摄影机!”余滟光酸酸地开口“现在,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了吧?”

“她的心机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径自坐到沙发的另一端,避开那想触摸他的手。

“亚,你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对吗?”语气有些伤感,也有些不甘。

那天,夏可晴一打来电话,说要跟她“谈谈”她就大概猜到了谈话的内容。

这位大小姐的生活里,除了钱和齐亚,不会再有别的。

虽然,早已经料到会有那张支票,知道自己会接受它,也知道再次离开是必然的下场,但余滟光还是怀着报复似的心理,把齐亚请来,让他躲在内室中,看一场出卖他的交易。

她的确决定信守承诺,离开这儿,飞得远远的,然而在离开之前,她要将这对惹她眼红的夫妻拆散,即使不能拆散,也要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一道阴影,永不抹灭。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吗?齐亚会因此恨他的妻子把他当东西一样买下吗?呃好像还差一点。

看那俊颜上的表情,不似愤怒却似感动。

出人意料的答案,让余滟光吃惊。

她没有猜错,此刻在齐恶中沸腾的,不是慈意,确实是感动。

“齐亚不是贪钱的人”

“你需要钱,我需要齐亚”

“齐亚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个男人,但对我而言,却是生活的全部”

那个小傻瓜的话,字字句句,如同珠玉,落在他的心盘里,激起的撞击声,能让他的意识崩溃。

还有那一千万,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付出去了。夏家虽然有钱,但也不会允许她随随便便花掉一千万吧?

初遇至今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汹涌澎湃,像放映机失了灵,电影画面连绵不绝。

在图书馆她捡到他的钱包,也许不是巧合。

在他差点被人玷污的一瞬她闯进他的公寓,绝非偶然。

在他失恋时,她明媚的笑颜,逗他开心的举动,或许伴随着疼痛。

还有婚后的种种,那本宽容相待的相册,那刀刀下滴血的手,那“帝国大厦”的璀璨,那些枕边的缠绵辗转他怎么可以有了这些,还出现在滟光的家里,为了滟光而心烦意乱?

“为什么不回答?”余滟光盯着他脸上沉于回忆的表情,一字一句唤醒他的心“齐亚,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变了。”

变了?

“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或许你早就爱上她了。当年,我的离开,反而倒成全了你们。”

是这样吗?心电流通中,骤然领悟。好像这话,有些道理。

当年,他之所以会向那个小傻瓜求婚,也许并非一时被失恋所激、单纯向滟光报复而已,也许,在当时,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只是,坚信自己痴情的他,并没有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就是从图书馆里,她坐在他对面开始的吧?那时,她每天换一条裙子,他也曾说过,太阳如果变换颜色,人们定会以为有无数个太阳——但,他真的没认出她吗?一个在你对面坐了一年多的人,有那样一张天使般的面孔,真的会毫无印象吗?

也许,只是潜意识里,不想认出她,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女友,他告诉自己,不该再留意别的女孩了。

呵,如此说来,滟光的变心,倒成了他背叛的借口,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滟光没有离去,而他又跟可睛不断接触,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某些“花心”的男人就是这样来的吧!他比他们幸运,上天替他开脱了罪责。

原来,真正的叛徒,是他

滟光总在无意中,帮了他的大忙,比如当年的离开,再比如今日的设计让他亲耳听到了那个小傻瓜的心声,让他感到甜蜜和心疼。

他不该再怪滟光了吧?已经没有资格了。

“亚,我真的要走了,你一点也不留恋吗?”滟光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留恋了。她这次的回归,仿佛只是为了告诉他,她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分量了。

齐亚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太多太复杂的思绪搅乱了他素来单纯的世界,他得好好整理一下。他,需要一点时间。

这天晚上,齐亚没有回家,幸好公司里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成为他临时的避难所——呵,不应该说“避难”只是一时无法面对眼前纷乱的一切,他暂时得寻一个自我的空间独处。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状况,一如两年前滟光离开的那会儿。不同的是,当时他的身边有那个小傻瓜的陪伴,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平复心境。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软弱的男人,还带点自私,大难临头惟一想到的就是逃避。

那一年,当他发现,醉酒后的自己与小傻瓜在同一张床上时,也是这般采用了消极逃避的态度躲着她,推卸自己的责任,甚至念念不忘去找另一个女人。

他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付出?

没有完整的爱情给她,没有财产家世保护她,普通无能的他,这辈子该拿什么回报她的恩惠?

一个可怕的问题忽然窜入脑海——如果,她不再爱他了呢?

那个小傻瓜,在迷迷糊糊的情窦初开时期,偶尔看到了外表还算顺眼的他,于是把所有美丽的幻想加诸在他的身上,用尽一切争取他。

这是爱情吗?或者这只是一时的迷恋。

或许,她爱上的并非他,而是她理想中的爱情。

万一有一天,她长大了、清醒了,清楚了他的平凡,还会一如既往?

她的社交圈子那样广,围绕她的青年俊杰多不胜数,而他,连滟光这样的女孩都留不住,能留得住她吗?

失去了她,他该到哪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场起缘于一时冲动的婚姻,发展至今,竟已无路可退了。

“齐总?!”秘书像往常那样,入内打扫,猛然发现了休息室中的齐亚,大吃一惊“您、您怎么这么早?”

“昨晚加班,没回家。”他穿好上衣,勉强微笑。

“怪不得昨晚老板娘打电话到我家”

“我只是代理总裁,不是老板啦!”他纠正秘书的口误。

小傻瓜昨晚找过他?电话都打到秘书那儿了,恐怕寻遍了跟他有关的人,而他,就藏在公司里,最平常也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秘书这时失笑,小声嘀咕了什么,但他没听清楚。

“对了,齐总,江经理从美国回来度假,想请您吃午餐。”

“为什么你们都叫他‘江经理’,却叫我‘齐总’?”齐亚莞尔“他才是boos,这样的叫法会不会太奇怪了?”

“因为”秘书欲言又止,只丢一个神秘的表情“这种事不是我一个小秘书可以多嘴的啦!嗯我替您回复江经理,就说没问题,ok?”

“当然,应该换我请他才对。”齐亚点点头,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一个称呼而已,也不想太过追究。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那个让他震惊的答案,在他跟江经理的午餐时间。

从美国荣归故里的江经理自然是春风满面,席间侃侃而谈,话多了一点——这多出的一点点,却足以让秘密曝光。

“最近jk的竞标很热,亚洲晴空有没有兴趣参加?呵,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打听什么商业机密,毕竟夏氏和亚洲晴空是兄弟公司,有什么消息内部互通一下,免得便宜外人。”江经理说。

“竞标的事我已经把计划书提交董事会了,怎么江董您没看见?还没有传真到美国吗?”齐亚诧异的问。

“我又不是亚洲晴空的董事,怎么会知道?”江经理摆摆手“我只不过是夏氏企业一个高级打工职员而已。”

“什么?!”如果是行为夸张的人,这会儿一定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您是我的老板。”

“老板?”江经理哈哈大笑“下辈子吧!阿亚,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吧?”

“什么真相?”他更加不解地蹙起眉。

“哈哈哈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笑的事”江经理捂住肚子,几乎笑得抽筋“你现在还不知道亚洲晴空的真正老板是谁?”

“谁?”似乎已经触到了事实真相,但他就是不愿大胆猜测。

“就是你自己呀!”

“我?”齐亚指着自己,怀疑自己听力出错。

“这间公司,是可晴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啦,怎么,律师没让你签字!”

律师当然有让他签,实际上,结婚那阵子,文件签到他右手发酸,只是,他从不看文件上的条款,以为无非是有钱人的自我保护,防止万一离婚时财产流失之类的,他娶小傻瓜,不是为了钱,所以,也没有在意。

原来,就在那堆签名中,一间偌大的公司送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可是我那时候的确是面试进公司的呀!”

“是可晴的小把戏啦!”江经理终于全盘托出“她怕你不肯接受这份礼物,觉得自己‘吃软饭’受了侮辱,所以,才出此下策,那时候,我们都在笑她,不过办一间公司而已,不用搞得跟国家机密似的,她就是不听!”

笑容终于克制,换上严肃“不过,阿亚,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毕竟,可睛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她为了这间公司,几乎把她娘家分给她的财产全投进去了,我们都劝她自己多留点股份,但她坚持把股份都转到你的名下。

“她大概觉得,如果你不是最大的股东,在公司说话没有人会听,我们这些兄弟也是她拉过来帮你的,当初,为了挖角,她跟她大哥吵得翻天覆地。

“千万不要辜负她呀,这种女孩,翻遍全世界,你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齐亚的心海波涛起伏,变幻激动的颜色。

这顿午餐,看起来,他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对啊,这个世界上,如此光彩夺目的女孩,今生,他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她的好,更衬托了他在这桩婚姻中的不及格,而她的爱情,使他如此自惭形秽,惭愧到自认不配。

本以为自己是一个足以给女孩幸福的男子,现在反过来,幸福却是她给他的。

她的付出和所作所为,让他折服又让他害怕。

怕什么?呵,就是昨晚彻夜担心的如果,她离开他

像杞人忧天吗?像!但他相信,每一对感情至深的恋人,都曾有过这种神经兮兮的妄想。

888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齐亚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小傻瓜。

她也许一直在等他,因为等得太久,倦得睡着了。蝶翼般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嘟起的小嘴微微呼着气,身子缩在沙发一角,显得特别单薄,引起他心疼的怜爱。

傍晚的凉风穿堂而过,无灯光的暗处,冷意飕飕,她竟没有盖毯子,手脚冷冰冰的。

齐亚忍不住将自己覆盖上去,俯身吻她晶莹的唇。

“唔”她被热吻催醒,迷糊中回吻他,惹起他体内的骚乱。

一时间,齐亚顾不得许多,就在长窗明亮的客厅之中,衣衫褪去,激动的一举与她结合。

略微粗暴的姿势弄疼了她,律动中,她发出一声呻吟,但当他调整韵律,她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在半梦半醒之间,呻吟变为悦耳的娇吟。

良久、良久,天边残霞淡去,明亮的长窗昏暗了,他第三次将火热的种子喷洒在她的壁垒深处,终于,筋疲力竭。

“亚亚哥”时钟的滴答声又不知流淌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看着正轻吮她的齐亚,神情依然懵懂“唔我又在做梦了。”

做梦?齐亚想笑。他做得这样卖力,她却以为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什么梦呀?”故意逗她。

“色色的梦。”小手张开,抓住他肩上油亮的肌肤“我完蛋了,连做梦都梦见这种的事”

齐亚忍俊不住,咬了咬她,助她清醒。

“啊!”她果然跳起来“坏蛋齐亚,你干吗咬我?”

“免得你以为是梦,让我刚才的努力讨好白费。”齐亚笑意盎然。

“你你你”她低头看看自己全然的身子,双颊绯红“我还以为你很老实哩,哼,看错人了!”

“我在别人面前的确很老实,”他抵住她的额蹭着,轻诉情话“是你让我变坏的”

“呸!”她含羞地瞪他一眼,挪到他怀中最舒适的位置。

一片沉默,感受温馨,忽然她神情一黯,似有泪下。

“怎么了?”齐亚发现了她留在他胸前的湿浓,诧异万分“好好的,怎么哭了?”

“人家人家肚子饿了。”哭泣声爆发。

“哈哈,”齐亚捏捏她的鼻子“真是个孩子,肚子饿说出来就好了,干吗要哭?来,想吃什么?我帮你做。如果家里没食物了,我们就出去吃。”

“都是你这个坏蛋啦!”她猛捶他的胸口“你干吗不回家?害人家一直等你,等得连饭都没有吃”

齐亚听得胸口一阵酸疼,连忙搂住她,细声安慰:“我在公司加班呀,以后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的,自己的胃要紧,懂吗?”

“人家昨晚上就没有吃东西,今天一天也是空着肚子”她泣不成声“坏蛋齐亚,通宵不回来,害人家一个人好害怕我要是被饿死了,或者被劫匪闯进来杀死了,你就高兴了,是吧?”

她哭着的控诉,害他手足无措,连忙拥她入怀,轻抚她激颤的背。

“我哪有这样想,冤枉”

“我才不是冤枉你呢!”胃疼外加一整天心惊胆战的等待,磨光了夏可晴所有的耐心,平时任何事都可以一笑带过的她,大方的美德已荡然无存,变得钻起牛角尖来“你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公司加班?”

的确是在公司,可惜并非加班。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是为了躲避她、理清思绪?

中午那顿饭之后,听了江经理一席话,他才发现,想要逃开的举动是多么愚蠢,这种关键时刻,他要做的应该是立即回到她的身边,让她心安——毕竟,才见过情敌,又找不到老公,任何女人都会不安的。

然而齐亚并不知道还有一点更关键: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说谎。

“当然是在公司加班喽,不然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一开口,便犯了大忌。

夏可晴瞪大眼睛,注视他良久,狠狠地咬住下唇。

“你再说一遍?”

“当然是加班,”他死到临头仍不知死活的呵呵装笑“我又不会喝酒,不可能去找酒廊公关,太座您放心好了”

“昨天晚上,我打过电话给你公司的所有精英,他们都说最近比较闲,该忙的case都忙得差不多了,我还去过你的公司,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你的人影,没有助手、没有进办公室,你一个人在哪里、加什么班?”

齐亚的脸微微苍白。他怎么忘了,公司里都是她的眼线,任何一个小谎都能被轻而易举的识破。

“可我的确是”在公司里呀!只不过小小的休息室紧闭,她没有挖到人而已。

“你在那个女人家里对不对?”脑子被气愤所激,顾不得许多,两人之间那块遮遮掩掩的窗帘被一把拉下。

这回才是天大的冤枉!可是,有了撒谎的纪录,齐亚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了。

“你不用否认,我都已经见过她了,她会没去找你?”

忿恨的泪水在她的眼中闪亮一片,淹没了他的心,但他却不敢上前替她擦拭。

“我知道。”吐出一口气,他决定把事情一吐为快,免得他俩之间造成无谓的隔阂。

“你知道?”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她脸上变幻而出。

“昨天你去找她的时候,其实,我就在房间里。”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

夏可晴一愣,挡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轻滑,整个人跌进软垫。

“你知道”她喃喃自语“你全都看见了、听见了所以,你讨厌我了,所以,不肯回家”

“不是的!”齐亚扬声反驳“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在公司,在小休息室里,真的没有跟别人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她抬起眼,泪水又已蓄满,颗颗滚落“亚亚哥,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

“我只是需要想一想。”他低下头,说出了致命的句子。

想一想?

她为他付出了所有,事到如今,他居然说要“想一想”?

伤心到了深处,泪水却流不出来了。听说爱情是有极限的,先前再不堪的事都能容忍,可是,达到了那一条无影无形的线,短短一个句子,就能让情感全然崩溃瓦解。

夏可晴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就处在这样的边缘上。

“想什么?想怎样谈离婚的事?”她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一向言辞木讷的齐亚在紧张之下更不懂得该怎样辩解。更何况,他要理清思绪的理由,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她才是你心中的至爱,我不过是一个候补的而已。”

候补?齐亚莫名地感到气愤——她怎么可以如此贬低自己,贬低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在抱我时候,会拿我跟她做比较吧?又或者你根本就把我当成是她”

“你在胡说什么?”齐亚蹙眉“可晴,我怎么待你,难道你没有感觉吗?”

感觉?夏可晴现在惟一的感觉就是浑身疼痛,听力被摧毁,她根本没有听清齐亚的辩解,只是顺着自己渲泄的情绪,一个劲往下说。

“所以,刚刚你一回来,就在这沙发上、就在我的睡梦中,要了我是想补偿我吗?齐亚,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从没有过,你从来没有一回到家,就要我别人说,男人做了亏心事的时候才会努力讨好女人,你刚刚那样‘卖力’,是在讨好我吧?”

“见鬼!”齐亚再也忍不住,怒吼出声。“可晴,你瞎猜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她伤心,他本该耐心安慰,本来也是想着这样做的,可是,他刚刚“爱”过的女孩居然篡改他“爱”她的意图,这种事,是男人都不能忍受!

那律动间的激狂,那深吻中的柔情,难道没有把他的心意标示清楚?还用得着解释和猜疑?

她就这样看待他的“卖力”?认为他的“劳动”如此廉价,只是一种免费的施舍吗?

“我不相信!”

夏可晴忽然捂住耳朵,阻挡任何说明。

他看见了她跟余滟光的交易,难道还会看重她?任何人,瞧见了这种可耻的金钱买卖,就会对她投以鄙夷的目光吧?

她努力创造给他看的完美形象,这下子,一定全部毁了

夏可晴自认没有优点,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一个本来就不爱她的男人,如果觉得她天真纯善,也许还能跟她继续下去,可是如今发现了她的邪恶,还会自愿待在她的陷阱里?

齐亚是个善良的人,不忍心伤害她,所以,他现在正用委婉的方式向她告别呢——她清楚的,不用别人提醒。

曾几何时,她变得如此没有自信?

呵,大概坏就坏在那个“暗恋”上吧?暗恋者,看似有无限勇气,实则心中非常恐惧。付十倍的努力才得到的东西,自然会让人患得患失。这其实才是暗恋者最大的悲哀。

“齐亚,你知道吗?那间公司,不是江大哥的,是我买来把你骗进去的。”

埋藏心底多时的秘密,趁着现在,一吐为快吧。

“我知道。”齐亚轻轻地答。

他又知道了?另一个愣怔——他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

看吧,如今她的丑陋面目全然曝光,下场完全可以预见。

“你又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那个钱包其实是我偷的,为了接近你。”她神经质般的轻笑“还有,那一万元假钞,也是我故意放进去的,为了让你再来找我”

还恶作剧的说,他占了她的清白之身,是为了让他娶她。

“我爱你,已经好久好久了,那时候,在图书馆里,我每天换一条裙子,所有男生都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我,只有你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这么爱你到了今天,你居然还要对我说谎,还要‘想一想’,齐亚,你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齐亚觉得,此时此刻,舌头像被什么融化掉了。

想说,撒谎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想说,那个“想一想”是为了让他们的婚姻走得更远,他更想说,她的所有花招,他都不介意,因为正是这些花招,为他俩做了媒,他感谢都来不及但他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羡慕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轻易化解女孩的心结,而他,就算现在马上转世投胎变成那样的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孩子,从前的单纯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夏可晴自嘲地笑“齐亚,你现在很失望吧?”

她挥挥手,做个不以为然的样子,裹着毯子往房里走。

“今晚我不会再找你了,你可以失踪,可以回公司的休息室,可以想个够可以不用再撒谎了,齐亚,你是好人,撒谎不适合你。”

门一关,夏可晴把自己隔绝在卧室里,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听不到了。

浴室的水花纷纷溅下,她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脖子上红紫的吻痕这些爱的标记,将来,还会再有吗?

虽然它们弄花了她无瑕白净的皮肤,但她好舍不得让它们褪去。

呵,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此刻,蒸气一腾,镜子模糊了,它们,马上就看不见了。

“后来呢?”曲冰冰撑着脑袋,如听故事。

“后来他就回公司了,我到今天为止都没再见过他。”大量的牛奶和糖倒入咖啡之中,渲泄气愤,端起杯子猛喝一口,夏可晴差点腻得跳起来“咳咳好甜!”

“活该!”曲冰冰大笑“你这样,不是等于把他送给那个女人了吗?齐太太,自己的财产自己要懂得保护,在这种非常时期,你应该用甜言蜜语把他捆在身边才对,以后玩得烦了,再把他扔掉,主动扔掉一样东西,跟被人抢走一样东西,意义是不同的!”

“怎么你跟大哥的说法一模一样呢?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夏可晴瞪她一眼“我们家亚亚哥又不是玩具,什么‘玩烦了’、‘扔出去’,哪能用这种词来形容!”

“你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他很快就不是‘你们家的亚亚哥’了!”

自从结婚以后,夏可晴忙着打理家庭,曲冰冰忙着谈恋爱,两个老友许久不曾来往,今天曲大小姐兴致突起,到这间小咖啡店转转,却发现一个孤苦伶仃的人趴在收银台上,憔悴的模样让人只得上前安慰。

“他以前也不是‘我们家’的,”夏可晴皱着小脸,眼泪呼之欲出“他是别人暂时寄放在我这儿的,总有一天那个女人会把他领走。”

那晚摊牌之后,当她从浴室出来,他已重新失踪,虽说是自己把他赶跑的,可心里仍然忿恨得要命。

“坏蛋”、“呆瓜”之类的词语连续骂个不下千百万次。他怎么这么笨?只要再回头哄一哄她、抱一抱她,也许,她就会心软,前嫌既往不咎。

“余滟光”这个心结,存留已久,她不会介意再久一点,亦不会为了这个陈旧的问题与他分手。

她气的只是他的撒谎和犹豫,如果他能明说,那刻骨铭心的爱情已经分了一点给她,她就会知足大笑,主动言归于好的。

可是那个笨蛋就是言辞木讷,连句逗她开心的话也不懂说,气、死、人!

“你会甘心他被那个女人领走吗?”曲冰冰眨眨眼。

“我”说实话,这种亏本的事,世界上没人会甘心,可如果他真的抵挡不住旧爱的吸引,就算付出再多又有什么办法?

那张也许白白浪费了的一千万支票,让她好心疼,但是,想到他也许真的一去不回,让她更心疼。

“可晴!”正在痛苦中挣扎,忽然咖啡店大门被撞开,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咦,冰冰也在呀?”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她的老顾客们来了。

“给你——”什么东西,轻如薄纸,被她们其中一人扔了过来。

“嗯?”打开信封,竟发现飞往埃及的机票“这是!”“我们一帮朋友决定进行神秘的尼罗河之旅,邀请你夏大小姐参加!”众女孩异口同声“连机票都替你买好了,不会不给面子吧?”

“可”现在跟齐亚闹成这种局面,她哪有心情去旅游?

“不会吧?我们都一起死皮赖脸的来邀你了,你居然真的打算不领情?”听了她犹豫的口吻,众人的笑容微微收敛。

“这次就饶过我吧,”夏可晴连连鞠躬“冰冰不是也没参加吗?下次、下次啦”

“谁说我不参加?”曲冰冰拍拍手边的皮包“机票早就在这里面了,喂,她们说得对呀,一起去国外散散心,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回来之后,问题自然解决了,有句话说——小别胜新婚!”

“哦,原来是舍不得老公!”众女孩讽笑“刚刚才想起,可晴已经不是我们的夏大小姐了,是人家的齐太太了,整天忙着围着老公转,怪不得没空!”

“不要取笑我啦!真的是要照顾店里的生意,走不开”

“夏可晴,你少狡辩!”其中一人跳出来“自从结婚以后,你理睬过我们吗?平时的派对不参加也就算了,可这回我们的埃及之旅,是花了好多心血才商议出来的,你也不赏脸?哼,重色轻友!”

她们的小圈子,在国中时期就赫赫有名,是因为在夏可晴的领导下,每年策划的节日派对、假日旅游,精彩节目无数,惹得圈外人眼红不已。

可自从这位核心人物步入婚姻坟墓后,整个圈子就乱了序,再也没有那样令人激动的狂欢了,这一回,众人细心策划,终于构思出浪漫的尼罗河之旅,力图重振帮派之声威,可是这位昔日的“帮主”居然不肯赏脸?

若没有她的肯定,她们对自己的策划毫无信心,若没有她的参与,她们的活动死气沉沉,所以她非去不可。

但夏可睛就是毫不知趣,机票讨好的送上门却一再拒绝,伤了一帮老友的心

孰可忍,孰不可忍?有人气愤是很自然的事。

“可晴,你就这么怕你老公呀?”另一人冷冷插嘴“不要怪我们不提醒你,现在离婚率高得很呢!你那个老公跟乔胖子的外遇曾经有过一腿,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小心点哦唉,昔日趾高气扬的大小姐今天竟然被一个这么普通的男人吃得死死的,传出去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

吃得死死的?

这话听来刺耳,想一想,却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从前只要一到周末,她就换上最炫目的裙子、闪亮的鞋,穿过宾客云集的大厅。那发下如星一点的耳环,那粉颈上流动的钻光,那不经意的一次嫣然回眸,都能引来男生们一片嗡嗡的骚动声。

她是舞会上的女王,指尖轻轻一勾,便有无数裙下之臣跪倒在她的脚边,她的微笑和蹙眉,决定了整个大厅的气氛。

然而现在的她,到了周末,只是待在家里,充满油烟味的厨房,围裙上随时可见的斑斑污渍,等待丈夫时的渴盼心情,构成了她全部的生活。

还有旧情人突如其来的光顾,惹得她胆战心惊。

赔上自己的自由,赔上自己的花样年华,换来了什么?他的离家出走和朋友们的冷嘲热讽吗?不划算、太不划算,她若是个商人,现在肯定破产了。

夏可晴自认是个爱面子的人,即使内心被摧残得鲜血淋漓,表面上也要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何况正处于朋友们的围攻之下。

“谁说我怕老公?”激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不怕吗?”顿时响起“哇哈哈”的笑声“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们去埃及?”

“去就去!”她一把夺回机票。

众女孩一怔,随即鼓掌“对了,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可爱的晴晴嘛!吧吗为了一个男人束缚住自己呢?他有那么重要吗?你看,我们不是都没有固定的男友吗?我们过得多开心!”

“我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束缚住自己呢!”多日的委屈借着朋友们的诱导,霎时倾泻而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口,众人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是呵,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齐亚对她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人,现在她却信口开河,难怪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话已经说了,就必须顺着说下去,何况,她还想借此踢出心中怨气。

“他不过是我的一个、一个玩具!对,就是这样!等我玩腻了,就扔了他,狠狠地扔!”

她没有察觉,说出这话时,怨气是吐出来了但泪水也激了出来,谁都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只不过发发牢骚而已,所以大家都无奈的看着她的泪水,不再出声。但,只有一个人不知道。

那个人,刚刚走进咖啡店,从她背对着的那扇门。他自然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所以把她的话信以为真。

他也没有听到前面完整的对话,只听到“玩具”两个字。

齐亚,在经过数日冷战之后,终于熬不住,打算到妻子的店里举旗投降,经过街角时,他还特意买了一束白合——这种送花的肉麻举动,过去他从不肯做,但现在为了逗她开心,他决定放下一切骄傲。

但是,她却说他只是一个玩具,玩腻了,她要扔了他,还是狠狠地扔?

午后的阳光随着大门的敞开,投进一片辉煌,他就站在这金色的照耀处,头有点眩晕,眼前也像有花般的光斑在飞舞。身子软软的,稍一不慎,也许就会瘫下。

他就说,自己没有这么好运,无缘无故地得到这么好的女孩,原来上天并不打算给他一辈子的幸福,只是让他门俩“玩玩”

很好呀他这样无用的人,本该就是如此的下场。

默默的身影没有惊动众人,悄悄掩们离去。

“可晴——”无意中瞥了一眼窗外的曲冰冰忽然出声“那个人,是齐亚吗?”

“谁?”夏可晴一惊,湿漉的眸子抬起“在哪儿?”

“往那个方向走了,”曲冰冰指引她的视线“呃也许是我眼花,刚刚他好像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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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听见了。事后她偷偷的打了个电话,从秘书那里,得知他去了香港,归期不定,名义上是为了工作,实际呢?

答案不言而喻。

香港并非遥远的地方,她却没有理由去找他,每天看日出日落,晨曦洒在半边枕头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这才明白,只要他留在她身边,即使心不在焉,也比她独自终老的好。

她好后悔这一切,不是她能预见的,但她更没料到,后海中灾难来了——

这一年春天,一场瘟疫在全球蔓延,而世界的另一端,战火纷飞。

nbb仿佛地球的末日,不幸同时到达,惹得四处人心惶惶。

她从电视上得知,香港被列为严重疫区。新闻主播刚报道完这则消息,她就冲到电话旁,拨通所有可能找得到他的号码。

但他好像真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似的,香港那边的办事处无人接听,据说为了防治瘟疫,员工全体放假,而他的住所,连他的母亲都只知道地址,不知道电话号码。

有点焦急,又有点庆幸。

焦急自然是因为担心他的健康,而庆幸呵,她竟窃喜这场瘟疫来得及时,终于有借口去找他了。

“你疯了!”夏世勋坚决阻止“你知不知道这种病毒是在空气中传播的,距离患者两公尺之内,就有可能感染,你还要跑到疫区去找死?!”

“我只知道等在这里,比死还难受!”她一把推开挡在衣柜前的庞大身躯,胡乱扯了些衣物,扔进行李箱。

“那你就不要回来了!你要是回来,我就报告政府,将你带去隔离!”夏世勋气得浑身发抖。

她白了这个语无伦次的哥哥一眼,衣箱一关,人就要往门外去。

“站住!”夏世勋举起右手“机票在我这里,你哪里也去不了!”

“你”他什么时候偷了她的机票?他们兄妹都只懂得用“偷窃”解决问题吗?

“大哥,不要再闹了,”夏可晴叹了一口气“你偷了我一张机票,我可以再买十张,从小到大,我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你这个傻瓜”素来凶神恶煞的夏世勋眼睛竟不由得微微湿了“别人的妹妹都乖乖的,为什么我的妹妹这样淘气,尽吧些疯狂的举动呢?”

“如果你们不这么宠我,不让我这么无法无天,我可能会乖一点”夏可晴莞尔,搂住这个气得几乎头顶冒烟的男人,习惯地撒娇“哥哥,让我去吧,又不是每个人都会染病的,就算染了病也有康复的机会呀!再说人要是倒霉起来,就算没遇到瘟疫,也有可能发生意外,到了香港,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放我走吧。”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夏世勋像老头子般唠叨“简直是悲剧!”

“有悲剧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她笑“而我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话,似乎让夏世勋感到极其无奈,于是深深叹息,仿佛老了几十岁,挥挥手“去吧,去吧,真是女大不中留。”

等到夏可晴迈下楼梯,他忽然又大喝一声“等一下!”

“又怎么了?”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只见他从房里拿出一只大袋子,往她面前一扔“把这些带上!”

“什么东西呀?”她好奇地打开,只见口罩、手套、鞋套、没什么用但不得不备的预防用品足够十个人用。

“哥”夏可晴感到喉中有些哽咽。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这个任性的妹妹如同野马般难以束缚,所以也早早做好了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由着她,虽然之前要假装强烈抗议。

“谢谢哥哥。”她扑上前,一如既往受了恩惠时,对准俊脸啵啵啵奉送无数香吻“现在好好亲你一下,等到我从香港回来,就不能这样了。”

“哼!”丢下气呼呼的声音,夏世勋一扭头,砰然关上房门,故作凶恶的模样引得夏可晴恢复笑意。

就这样,她来到了香港。

飞机上,几乎没什么乘客,空中小姐们像是在为她一个人服务,难得的超级享受。

而整个香港,前所未有的空旷,人们都待在家里避难,偶尔会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滑过长街。

她仿佛来到了一座空城,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火星,听说那儿也有无数的空城,埋在沙子里。而戴着防护口罩的寥寥行人也很像科学怪人,给她一种虚幻的感觉。

这就是疫区吗?

这么说,她已经跟病毒为伍了!死神随时可能跟她擦肩而过。

她就在这无数可疑的空气中穿行,心里却并不似想象中的那样害怕。

路不熟,林立的公寓让她的眼睛发花,看着手里的地址,她逐一寻找,终于她看见了。应该就是这儿,地址跟纸条上写的一字不差。

可是,刚刚激起的喜悦之情,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冰冻。

一辆救护车停在楼前,尖叫的警鸣和雪白的颜色使她的视觉中一片狰狞。

难道是齐亚出事了?虽不愿往最坏处想,但不安已经窜起,止不住。

她不懂粤语,周围的人又由于太忙没空搭理她,或者,故意不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人跟人少接触为妙。

天呵,谁来告诉她,那刚刚被抬上救护车的男子,是谁?

“亚”她喃喃地低吟,眼睁睁的看救护车从她面前疾驰而去,却连问也没有机会问一句。

追了两步,尖细的高跟鞋却追不上,口罩却不争气的斜落下来。

泪水,也跟着掉下来了。这段时间,她总这样软弱无力,说哭就哭,眼泪变得廉价。

“小姐,请戴上口罩——”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半粤语半国语的腔调,勉强能听懂。

是大楼里一位好心的住户,还是好心的过路人?

“请问刚刚被送走的是什么人?”她马上抬起头,抓住时机问。

“不知道,反正是讲普通话的。”那人回答,拾起她跌落的口罩“小姐也是从外地来的吧?要小心哦。”

讲普通话的这么说,极有可能是亚亚哥。

夏可晴望着那辆已经转过街角的救护车,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亚亚哥”

她抱着膝盖抽泣,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对不起,我马上戴好口罩。”她以为又是刚才那位好心人。

但,这一回,却听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可晴?”对方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不敢确实她的名字。

她一愣,反不敢抬起头了——这声音,如此熟悉,最近只能在梦里听见的迷人嗓音。

“亚亚哥?”她是先看见一个遮着半张脸的口罩,才看见他的眼睛。

眼里有深邃的神色,是他看她时特有的神色。

“亚亚哥!”她一跃而起,攀上他的脖子,顾不得在街上,紧紧地抱他“呜亚亚哥,你这个坏蛋,为什么不给人家打电话报平安人家好担心,以为刚刚那个人是你”“傻瓜!”齐亚胸膛起伏,似乎跟她同样激动。

曾经的心结与误会,在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有什么比得过死亡呢?她迎着死亡来找他,这份执着,任何人都抗拒不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生气了,刚刚从窗户看到拖着大箱子逐一对照门牌号码的她,看见追着救护车差点追掉鞋子的她,还有抱着膝盖在斜阳晚照的街头哭泣的她,什么气都消了。呵,这段时间,一个人待在香港,饱受相思的折磨,也把怨气磨尽了吧?

就算她只把他当玩具,他也甘愿了。何况,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玩具倾其所有,这一点,他早已想明白。

“亚亚哥,你还怪我吗?”她见他愣愣的,焦急解释。

“当然了。”他逗她。

“我人家那天不是故意乱说话的,谁叫你要跟人家怄气呢?哼,我不管,反正人家都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了,你就算不高兴看到我,也要装做原谅我的样子!懂不懂?”

“嘿——”齐亚失笑,将她一抱而起“傻瓜,我是怪你不爱惜自己,居然跑来疫区找我!”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据她所知,病毒一被发现,所有的人能逃就逃,哪像这个笨蛋主动留在疫区这么久的?

“我最近有点感冒,想确定没事之后再回去,免得万一有什么,连累你们”

“真的?不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她紧张的皱起脸。

“你想知道吗?”齐亚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等一下,到了浴室里,我告诉你。”

“坏蛋!”脸儿马上羞红“大街上讲这种的事!”

“我说什么了?”齐亚抵赖“我只是说,你一路上风尘仆仆,要好好清洗一下,免得染上病”“坏蛋!坏蛋!”夏可晴猛捶着他的胸抗议。

“那你呢?你还在怪我吗?”他暗指她的谎言和犹豫——这场争吵的起因。

“等一下,到了浴室里,我再告诉你。”她贼贼的笑,以牙还牙地答。

于是,从容的俊美男子,抱起拳打脚踢的调皮小人儿,身影没入宁静的公寓。一只行李箱拖在后面。

没想到,一场瘟疫反倒成全了他们的爱情,许久以后,夏可晴回忆起这时的大胆和疯狂,反倒觉得不可思议了,实在想不出当初哪来的天大勇气,让她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仿佛有一把狂迷的火,燃烧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别人对她的行为觉得好笑。有时候,在午夜梦回的时刻,她自己也禁不住想笑。

她千方百计、千方百计要得到他的真心这一回,如愿以偿了吧?

好像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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