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好,领饭的时候可以捞到汤底下的那层土豆。
但是所有特遣队员都明白,当进入特遣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寿命便只剩下四个月。四个月之后他们会被安排到一起,排着队从颈后被射入6毫米口径的软铅子弹。然后新一批的特遣队过来完成他们上岗的第一项任务,扛走先辈的尸体把它们焚化。往复循环,一直如此。
有趣的是,尽管他们再明白不过这样的下场,为了这四个月中那些稍微人道一点的待遇,还是义无反顾地做着被分派到的工作。四个月对于他们来说也许还太过于漫长。
费恩领着队,刻意向墙边靠,给那些犯人让路的同时又避免被撞到。但他们这么做,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必要。因为当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以那几身军装为轴心,方圆三米之内都没有人敢靠近。道路比较窄,那些犯人便都贴着另一侧的墙壁走,以免惹下什么大祸,比如让他们闻到臭味之类的。
“唉。”罗尔夫有些不明以为意味地叹了口气。
自从那愚蠢透了的“无效劳动”制度——即一帮人用一上午挖坑,再花一下午把坑填回去,或是将石头在固定地点之间搬来搬去——被诺亚强制勒令废除了之后,那些尚“有药可救”的犯人便一起编入了劳动生产行列,在工厂里进行生产、加工活动,所以那之后工厂规模也不得不再扩张。
费恩机械地向前走,眼神却定定地望向前面这群人。当初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如今便也是其中的一员了。被粗暴地推掉头发,穿着肮脏的囚服进行苦得变态的劳动,稍不注意便会引来杀身之祸,面前除了死亡,别无他路。
这难道才是他原本的宿命?他原本应有的轨迹?
可是这样的命运,本来就不应当属于任何一个人。现在却切实地发生了,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小角落,欧洲、波兰、华沙,聚集着这样一群身穿蓝白色条纹的人,和那样一群穿军装的人。那么不和谐,偏偏又被强制塞到了一处。泾渭分明地,一边压迫着另一边,但若脱掉衣服,又只会混杂在一起。
好绕,头好痛。
费恩想起诺亚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恍惚感到缺氧、无力的窒息。
忽然他回过神来。倒不是因为心里难受的感觉,而是他下意识的一瞥之中,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两个胸前缝着粉色三角形,挨得很近并肩走着的男人。他们只顾埋头走路,不敢乱盯,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费恩正盯着他们。
费恩也不清楚,可能那时候就有发烧头昏的迹象,所以他为了泄愤,把那个男人揍到几乎半残废了的时候突然就停了手。把那个男人从雪地上拎了起来掉头就走。
穿过工厂区到了路口时,其中一个男人才在转头间看见了费恩,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的一瞬他眼中闪过惶恐,而费恩则是有些尴尬。他本想就此装作没看见,谁知另一个男人此时也发现了自己。
费恩蓦地发现他的眼神中没有自己所料想的那种仇恨与愤怒,而是空洞,无尽的空洞与深处那一丝抓不住的悲哀。是为了他们自己,在费恩看来又像是为了他,为了他在浑浑噩噩中亲手犯下的罪孽。那一刻,身边涌动的蓝白条纹都仿佛化作横无际涯的蓝天阔海,泛着白色的泡沫,而自己才是身陷囹圄的囚徒,永远都脱不开这堂皇的华贵枷锁。
无论在他们自己所创造的公理下,还是在这体系外之人的眼光中,自己都是带罪之身,本应该受到他应承担的惩戒。
基督教中存在“救赎”的教义。他自小听惯了家里人拿着圣经福音书用希伯来语念诵,告诫他这是他此生所要去追寻的终极目标。救赎,即耶稣基督拯救世人之道,亦是“神爱世人”的直接体现,以自己的血液与肉体换取人类灵魂“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