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委托我们帮他将您在扬子县的老宅子赎回,就在中南大道上的,价格不菲,我们已经办妥了。但是我们始终无法联系上他,这里只有有您的私人号码,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回来办理过户呢?如果需要过户的准备资料,我们这边会向您详细说明,请您提供一下您的邮箱好吗?陈女士?喂……”
难怪郑凯的卡上几乎没有钱,难怪郑凯日以继夜地去在网上寻居家办公的兼职,难怪一向尚武的他蜗居在家里开起一个网店,难怪他拼了命地去学炒股,还要给自己做饭吃,还要买自己喜欢的首饰,化妆品。只有,当顾曦来小住几天时,郑凯才能抽得出一些空闲,能多睡一阵子。
郑凯,你是傻瓜,郑凯,你要是敢不活着,我第一定会去下面找你麻烦!
一夜的抢救,又是一个白天,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陈婉馨被顾曦和闻讯赶来的王襄勉强劝回去休息一会。
陈婉馨再来时,穿得一身素净,不修粉饰,她面如粉色桃花,怡然迎接着春风,她心如西湖止水,平静无波,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美过,这么美丽的时刻,应该让郑凯第一眼就看见。她面色平静地走进重症监护室。
王襄隐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他反复打开监护室的门,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婉馨看到郑凯床头的生命线,缓缓地跌落下去,她趴到郑凯的床前,默默地跪下,用手捧着那条生命线,十分艰难地捧着,她想哭,嗓子似乎已经被扼住,无法发出声音。她想站起身,却又强迫着自己跪着,她把脸紧紧贴着郑凯,絮絮叨叨地说起,十年前,青葱岁月中,第一次遇见郑凯。
“你总是正直得固执,我少女心性不懂事,让你去对付文溪,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听我的,你就算稍微欺负一下他,也许,也许那时候我不会那么讨厌你。”
“你总是说我这不对,那不对,我好不容易给你几次机会,让你陪我说说话,喝杯咖啡,可你总是劝我放过文溪。你在背后这么对文溪好?他又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最恨他的我却知道,那你让我能怎样想呢?你好歹装一装也讨厌他,我说他的坏话,我诋毁他,你不动声色就好,为什么总是举很多他善良的例子来反驳我呢?你就是太理性,你就是太容易区分对错,在女孩子眼里,很多时候就没有对错嘛。而且,你不是要我做你老婆吗?老婆大人说的话,你不是要无条件服从吗?你老婆喜欢别的男人,喜欢赵渊,你从来都不吃赵渊的醋,你说得过去吗?”
“你说一定要等我心甘情愿地说嫁给你,我现在愿意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毕业后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在我公司做事,还当面说我爸爸的坏话,他……就是坏,可他是我爸爸,你干嘛要说他,你干嘛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你监视了我半年!对不对,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监视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监视我,你只是怕我被姓骆的给拐跑了,对不对?是啊,你担心得对,我怎么就相信他,说在你这抢一笔钱,就带我去自由!我怎么就相信他说不会伤害你?可你把我看得太紧了……阿凯,这半年,你从来不对我说一句你爱我……你真是傻瓜你知道吗,你帮我赎回我老家的房子,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在偷偷藏着钱,以后准备赶我走呢。这次你怎么就不正气凌然地说,说你要帮我赎回房子了,你怎么开始偷偷摸摸地了。”
“阿凯,你的手还疼吗?”陈婉馨抚摸着郑凯断掉的三根手指处,所幸,断指已经接上。
“阿凯,我知道,你感觉不到疼了。”陈婉馨静静地看着那条生命线,缓缓地沉寂下去。检测仪的报警声凄厉地响起,护士们试图劝陈婉馨出去无果,救人为重,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进进出出。陈渊曦等三人不敢站在门口碍事,各自揪心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阿凯,你这一生,我这一世,未能让你展过眉头,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阿凯……”
随着几声滴滴的响声,一切,似乎平静下来。
那条线,就像夕阳坠入了那根笔直的地平线。
永夜,来了。
陈婉馨忽然感觉到彻骨的孤单和寒冷,她双手抱着胸口,不断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