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见到现在的自己,会有何反应呢?
如果她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会有何反应呢?
或许她不会有什么反应,或许他将再也看不懂她的心情。这世上南辕北辙的事本就很多,他与他那从未谋面的爹娘,也无非是如此。
他闭上眼睛,感觉眼中涩得发痛。
石兰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想回去同那人多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劝劝他好生休息。谁知人一迈进门槛,就惊得尖叫了一声——
少年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庞上,自那紧闭的眼底,竟生生地流下了两行血泪!
石兰只觉恐惧万分,拔腿便跑。
鲜血遇冷而很快凝结,像不可疗愈的伤疤。穿堂而过的苍凉的风,仿佛是迟了数日、到这时候才感觉到殿中人的痛苦,将天上的雪花吹落在他的衣上发上,在他孤独的血脉里激起压抑的震颤。
他扶着自己慢慢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又站直了。而后他便往内室走,打了一盆水来洗脸。
鲜血洗净之后,仍然是那张干干净净的脸,眼中带着触目的血丝。鬓边的疤已脱了痂,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惨白痕迹。他看了很久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一拂袖,“哐啷”一声,铜镜跌落在地。
回到殿中,李直正站在门口等他。他顿住了脚步,静了静,拍拍衣袖便要行礼。李直吓了一跳,赶紧叫了一声:“圣上口谕!”
而顾拾已经跪下了。
李直讪笑,不知为何,明明安乐公是跪着的,他却觉得自己也直不起腰来,“圣上的口谕,请您现在去前殿赴宴。”
现在?顾拾抬起头来。
李直忙道:“是,这是仓促了点儿,不过圣上还请了南军的柳将军,好像是柳将军递了个辞表,圣上想让安乐公您去劝一劝他。”
顾拾沉默片刻,“是,臣遵旨。”
***
恢弘的未央前殿,数十根堂皇壁柱间笙歌袅袅,奢靡的龙涎香味伴着刺鼻的酒味蔓延开来。顾拾到时,见这果真是一场私宴,作陪的只有几员武将,各个都颇显拘谨。
“陛下驾到——”
“这可是中山国的舞人。”爽朗的声音响起,顾真一身玄衣大氅,大踏步走了进来,眼神在殿中舞姬身上溜了一圈,才看向席上的人,“怎么,柳将军还没到?”
席上请的几个武将都是柳岑的旧友,闻言有些尴尬:“大约就快到了……”
这时候钟声敲响,酉时正,飞雪连绵的天边正暗了下来,映出一个匆忙踏上前殿台阶的人影。
“陛下!”
顾真转过身去,见柳岑匆匆赶来,彼未披甲胄,而是穿了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青衣,头发拿青布包起,朝顾真行礼时眼神发亮,像是十分快活似的。
顾真审视地看向他身后的人。他只带了两个小厮,和……和一个婢女?
顾真想了想,招手道:“柳将军不必多礼,进来说话。”
柳岑站起身来,“多谢陛下盛情,臣以为,还是不必麻烦陛下了。”
“什么意思?”顾真皱了眉头。
“臣是来向陛下告辞的。”柳岑一字一顿地道,“臣已将南军符节上呈陛下,此后请陛下准许臣闲云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