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去书房。
刚一动,‘媳妇儿’便回来了,用一种让他异常恐惧的目光盯着他看:“你要去哪?”
屋里他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他是准备要逃离这间房子的,最近房屋里焦臭味儿与腐臭味儿十分明显,他已经快要呆不下去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头顶上,让他一天到晚不得安宁。他每晚都做恶梦,梦到自己的母亲李氏被烙死了,临死前用一种让他害怕的目光盯着他看。
“最近,我要仔细读书,还是要搬到……”
平哥儿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自己媳妇儿的那张脸,她那张脸最近妆容画得越来越古怪了,嘴唇抹得腥红,仿佛喝过血一般,那眉毛画得极细,脸上好似粉扑太多了,白得厉害,偏偏腮上她又压了两团又红又圆的腮红,若不是模样还是他媳妇儿,平哥儿简直觉得她就是跟纸匠铺子中做出来烧给死人的纸人一般。
“不许。”他听到媳妇儿张了嘴,声音又沙又哑,还咳了两声,最近她身体太冰了,今年冬天又来得特别的早,兴许是受了凉了,她咳得十分缓慢,仿佛要将喉咙里什么东西吐出来一般,每咳一声平哥儿便吓了一跳,她两个字一说完,平哥儿便低垂下头不说话了。
他没发现自己不说话之后,他的‘媳妇儿’眼中闪过几分怨毒之色,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媳妇儿’的一句不许,仿佛就是一个紧箍咒一般,平哥儿的东西再次搬了回来,但他害怕了,他命人买了香烛纸钱,夜晚一面在院里烧着,一面唤着李氏名字,哀求她放过自己。他在院里跪着头哀求忏悔时,他的‘媳妇儿’远远盯着他的背影看,嘴角微勾着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老娘的话他一句不听,如今他的‘媳妇儿’说一句,他倒当成圣旨一般,晚了!
一个月时间下来,平哥儿成日提心吊胆,他每日都梦到李氏死亡时的那一天,耳边仿佛还响着她在叫自己‘平哥儿’的话,让他救她。他的脚却仿佛粘在了地上一般,总是挪不动。他害怕!他害怕孙父到时恨他知道真相,将他也一并除了,他害怕往后黄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害怕孙家往后没有他一席之地,三十多天的时间,每次李氏在唤他时,他都在梦里站着不动,甚至有时李氏被烙死时,他隐隐松了口气。
每当他从这场仿佛无限循环的梦中醒来时,‘媳妇儿’都还没睡,都在冷眼看着他,那目光一天冷过一天,仿佛每一次他从梦中醒来,‘媳妇儿’的眼神便让他毛骨悚然,好似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他虽还活着,可却生不如死,他的身体熬得干瘦,脸色黑黄,仿佛一个月的时间老了十岁一般。他的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尸臭味儿,院里死老鼠越来越多,每天房屋里都有下人能发现老鼠的尸体,这种情况越来越可怕,直到一天夜里,他突然冷醒了过来,睁开眼时,‘媳妇儿’还没睡,她坐在桌子前,仿佛在画着什么东西一般,外头静悄悄的,大雾弥漫开来,将月色都挡得牢牢实实的,平哥儿忍不住张嘴:
“夜半三更的,还弄什么呢?有什么东西写不完的,明天再弄吧。”他以为是黄氏交派给了‘媳妇儿’新的任务,提醒她睡好之后明日再起来。
可谁想到‘媳妇儿’突然张嘴:“不行呢。”她说话时,转过了头来,那披散着的乱糟糟的头发下,明明屋里阴暗暗的,平哥儿却透过蚊帐,清楚的看到桌子边坐着一个脸颊被烫得平整的脸来,那张脸坑坑洼洼,不少地方已经腐烂了,眼睛鼻子都已经被烫平,嘴唇已经被烫得如同纸片一般,露出森然的牙齿,这会儿‘她’好像还在笑着:
“要是现在画不好,明天拿什么见人呢?我可没脸见人呀,平哥儿。”
那说话的语气,那张烙得焦糊的脸,分明就是他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受了炮烙之刑而死的母亲孙氏啊!她手里举着一张苍白的人皮,她还拿了墨在上面描着眉,那失去了血色的脸皮,就是他的媳妇儿,平哥儿瞪大了眼,瞳孔缩得如同针尖一般,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就是这张脸,已经陪伴了他一个多月,也就是说,他,他死去的母亲李氏,已经跟他呆在一起一个多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