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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昱从龙椅上下来,犹豫了下,才道;“其实,朕何尝没有想过。阵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自然可以离开。但天底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何况,镐京乃北周都城,弃之如弃国,朕尚且不肯迁都,又如何能弃都。”
傅希言刚刚也是从抗灾的角度脑子出发,心血来潮,仔细想想,这是人祸,与天灾不一样。要是举城搬迁,不说北周威严扫地,百姓流离失所,还有莫翛然从中作梗,事情哪能如预期那般顺利。
他从延英殿出来,望着天上流窜的白云,想着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的莫翛然,微微叹了口气。
天日尚早,现在出去,还能与裴元瑾一道用膳。这些他忙忙碌碌,裴元瑾也忙忙碌碌,两人只有晚上见面。
就那么一点时间,也要用来分析
情状。他有些后悔新城之战结束后,光顾着问罪,去府君山时竟没有细心询问经过。班轻语当时应该算“飞升”失败了,却又晋升到了武王境,储仙宫各位做到了什么,又没做到什么,实在令人好奇。
傅希言如今是宫中红人,都知道皇帝三番两次召见他,沿途遇到的宫人侍卫都特意与他见礼,傅希言也都一一回礼,只是一个小太监有些不同,行完礼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偷偷凑过来,小声道:“七公主有请。”
傅希言一愣。哪里冒出来的人?
小太监自顾自地走了几步,回头见他没跟上来,连忙又走回来:“公主有事相求,请傅公子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随奴婢来。”
傅希言总算从记忆的角落里捞起了这位公主,当初他去裴介镇,就是为了寻找这位“私奔”的公主,而公主梦想中的对象就是裴元瑾。尽管——裴元瑾对此一无所知。楼无灾跑完南境去西境,就是为了免当她的驸马。
他问:“此事陛下知否?”
小太监说:“公子见了公主就知道了。”
傅希言抬脚就走,不是赴约,而是出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皇宫这样的宫斗战场,赴约跟赴死似的,哪能随便乱应。
小太监似乎没想到他跑得那么快,下意识追了两步,紧接着就连背影也瞧不见了。
傅希言回府后,顺口与裴元瑾讲了此事。
裴元瑾原本在喝茶,听完后,茶也不香了,幽幽地望着他。
傅希言摸着自己的脸:“怎么了?”
裴元瑾淡淡地说:“她的夫婿去了西境,如今正缺个夫婿。”
“……怎么?想要我保媒拉纤?”傅希言腮帮顿时也鼓起来了,“不是吧,这么久了,她还惦记着你呢?”
两人的目光在茶水的热气中一撞,突然都忍不住笑起来。
空气中那点点酸味也很快消散于无形。
傅希言说:“这位七公主不是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至于她到底中意谁,或者是为了别的事情,他都不在意。
要不是镐京阵法牵扯莫翛然的野心和无辜百姓的性命,他都不想和王昱走得那么近。
他想得固然通透,然而树欲静,风不止。第二天,永丰伯府就收到了一封来自七公主的邀请函,与它一起装在信封里,还有一幅画——朱门前站着一对夫妇,正从一个贫苦妇人手里接篮子,篮子里有个哭泣的婴儿。
傅希言说:“我上次看到这幅画,是在梅下影的书房里。那时候我正在调查镐京六子案。这个篮子里暗示的婴儿应该是……我?”
铁蓉容对莫翛然。她知道了金芫秀带着孩子改名换姓,所以想要找出他来杀了。
矫情点想,就是他不杀伯仁,但建宁伯的大孙子、二孙子,德化侯次子,还有刘致远都是因他而死。
这件事的后遗症极大,造成二姐婚事坎坷,至今未有着落,他忍不住在心里将傀儡道臭骂了一顿。
生而为人,不干人事!
裴元瑾问:“这位公主为何会有这幅画?”
傅希言说:“她住在皇宫里,可能是不小心找到的,也可能是有人故意给她的。不管哪一种,问一问就知道了。”
裴元瑾道:“我陪你去。”
“好。”
傅希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见多了里的阴谋诡计,他也怕公主一不小心落入水里要人搭救,或是他去了趟茅房遇到公主在那里横躺。
两人进宫还是要以找皇帝为借口。傅希言见了皇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便道:“我就是想问问昨天说的撤退还有没有可能?”
王昱本以为自己昨天已经说服他了,没想到今天又要重头来,只好将话换
汤不换药地又说了一遍。
傅希言听得连连点头:“果然还是不行啊。那我还是再想想吧。”
王昱说:“听说昨天小七去吵你了?”
傅希言原本打算他没发现,自己就不主动说,毕竟这么大人了,打小报告不像话,但他主动问起,也没藏着掖着:“何止昨天,今天也是。”
王昱说:“她若是提出非分的要求,你直接拒了便是。让她伤伤心也没什么。”他的想法显然和傅希言开始的想法差不多,都以为是对裴元瑾没死心。“伤伤心也没什么”的另一层意思是动口别动手。
傅希言原本就是去探个究竟,自然是笑着应了。
他们从延英殿出来,随意走了走,没多久便见昨日的小太监又出现了,还是老套路。
傅希言这次跟在她后面。
他们毕竟是外男,哪怕是一对夫夫,也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后宫,小太监带他们去了画院。这并未使傅希言太过惊奇。
七公主去过画院,拿到画便不稀奇了,由此可见,她未必知道画中含沙射影之意。
傅希言稍稍安心。
自己是莫翛然之子的事,他当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他可能对整个镐京布下一个杀生大阵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