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翻身坐起来,趴在他背上问:“你说什么?”
“全家都去。”
张夫人立马笑开了花:“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我和儿子跟着你?”
张祖瑞说:“这次不一样。”
尽管他将陇南王住所周边的耳目都清理了一遍,但是纸包不住火,按照温鸿轩每天不见陇南王一面就不放心的习惯来看,陇南王失踪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张夫人和张酬留下来就是现成的人质。
张夫人也不管哪里不一样,喜滋滋地说着要带哪些东西。
张祖瑞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心情却有些沉重。陇南王是温鸿轩、蒙兀侵吞北周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温鸿轩不会轻易放手。虽然他已经有了后续的计划安排,但能否顺利,还要等明天才能揭晓。
*
卖早点的,倒夜香的,打水的,洒扫的……晨光照耀下的榆京城刚刚从睡梦中苏醒,处处祥和。
裴元瑾翻过城墙,一路畅通无阻,想象中的盘问阻拦跟踪查询……都没发生。直到回到张府,才看到一些与往常不同的景象。
府里上下正热火朝天地收拾东西。
这是要跑?
裴元瑾招来护花组,知道姜休和虞素环都没事,便去了张祖瑞的房间。张祖瑞忙活了大半夜,还在床上打呼噜,倒是张夫人一大早就起了,正指挥下人准备行李。
裴元瑾在门口站了站,便有丫鬟去通报,不一会儿,张夫人便风风火火地出来了:“裴少主来找外子?且随我进屋稍坐,我这就去叫他!”
裴元瑾也没有客气。城里现在没有动静,可能是陇南王离开的事情没有被发现,也可能是温鸿轩在放长线钓大鱼,不管哪一种,他都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一种。
他们进门的时候,张祖瑞已经起了。见到裴元瑾时,他微微一怔,连忙招呼他进了书房。
张夫人在外面关上门,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张祖瑞按捺不住地问:“王爷如今……”
“已顺利抵达废弃的古镇。”
说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张祖瑞放下心来:“那就好。我打算立刻出发去北境,不知裴少主作何安排?”
裴元瑾说:“我与你们同行。”若能在张祖瑞掩护下,平安撤离是最好的。
张祖瑞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就以一炷香为限。一炷香后我们一道启程。”
约定时间之后,裴元瑾便去安排姜休、虞素环启程,张祖瑞则抓紧时间处理书房的东西,顺便通知张夫人。
张夫人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忙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出门在外也没得讲究,只那些贴身要用的,余下的先放进柜子里锁起来,叫人看着吧!”就是不知道这次离开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一炷香说长也短,但每个人都遵守了时间。
尽管张夫人精简了行李,却还是占用了好几辆马车。张酬穿着心爱的盔甲,早早就骑在马上,收到消息后,他就处于极度亢奋中,恨不能眼睛一闭一睁就抵达了北境。
与他们相比,储仙宫一行就低调平静得多。虞素环与张夫人打了个招呼,正要上车,裴元瑾突然站在她身后道:“陇南王还活着。”
虞素环上车的动作一顿,晦暗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启明星般的惊人光亮。她看着裴元瑾,似乎在确定刚才这句话的确是出自他口,而不是自己的幻想。
裴元瑾一向不喜欢说废话,但今天难得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如果这句话是傅希言说的,她难免会怀疑这是否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裴元瑾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是真的。
王爷真
的没有死。
这个认知在她脑海盘旋,淹没了所有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车厢,只觉得春光明媚,所见所闻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仿佛人间处处是希望之光。
裴元瑾送她和姜休上车后,目光犀利地往街道尽头看去。
张祖瑞不动声色地说:“有人在附近埋伏?不用管他们。”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他们正在靠近。”
张祖瑞说:“我知道。让他们跟着吧。反正我去的是北境,正好把他们引开。”
裴元瑾说:“他们应该没有跟踪的意思。”
张祖瑞这才察觉不对,没多久,就听到马蹄声从街道两头传过来,旋即,数十名骑士策马而来,一前一后堵住了车队的进退两路,骑士后面还跟着有一辆黑色的马车。
骑士们拦着人以后,也不说话,就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必经之路上。
张祖瑞皱了皱眉,张府的管家会意地迎了上去,傲慢道:“我家将军正准备赶赴前线,为北地征战,谁敢贻误军机!”
骑士们一动未动,但后面那辆马车上却走下来一个人。
张祖瑞见温鸿轩亲自来了,暗道不好,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对方。
温鸿轩下马车后原地等了等,等一个骑士从马车上又拖下一个人之后,才款步走到两方对峙的边界,对着张祖瑞微微一笑道:“昨晚有人想在我的夜宵里下蒙汗药,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张将军的人。所以给将军带来了。”
骑士将人往地上一丢。
那人一身是血,显然遭遇了严刑拷打。他原本昏迷了,不知怎的又醒了过来,艰难地将自己翻身过来,也不理张祖瑞,仰面盯着温鸿轩,呸了一声道:“你不过是我蒙兀走狗,竟敢这么对我,蒙兀王不会放过你的。”
张祖瑞紧握的拳头微微一松,看着温鸿轩道:“看来温大人消息有误啊。拷问这门手艺,我比温大人熟,不如将人交给我……”
温鸿轩突然喝道:“战辅司!”
马上马下的骑士齐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