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到这份贺礼后,不过半月,章皇后便与世长辞。
章皇后去世的时候,陆执徐才十五岁,正是三观形成的年级,姜静行都可以想到当时小皇子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上一秒才满心欢喜自己能够寻得一份满意的礼物送给恩人,下一秒自己母后就告诉自己,自己仰慕的人可能和他父皇有一腿,还有可能是造成自己母后身亡的根源。
虽然后来证明了她和章皇后身故没有关系,但陆执徐心里留下的阴影恐怕不小,成年人之间复杂又隐晦的爱恨,哪里是一个少年人能轻易承受的。
姜静行又想到在泰安楼发生的事,她当时生气陆执徐长歪了,却没有深究缘由,如今仔细想来,恐怕他那日的所做所知只针对自己,在别人,哪怕是在武德帝眼前,陆执徐依旧还是大雍尊贵的嫡皇子。
想来想去,陆执徐有今日的脾性,怕是有五分都要归咎于她。
心里再琢磨一下,倒有几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味。
姜静行将发生在陆执徐身上的种种事情理顺,然后心里平白的生出一股郁气来。
反倒是自己的责任了。
姜静行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那就是有太强的责任心,总是因为别人考虑太多,她上辈子的朋友也劝过她,完全不必如此。
可到头来,她还是给自己揽了一身责任,譬如当日的姜绾姜璇,又如今日的朴玲兄妹,都让她放在心里,为其想方设法筹谋良多。
姜静行手指敲在桌面上,心中烦躁更甚。
在察觉到身后偷窥的视线时,烦躁也就顺势化为了愠怒。
她侧身看向燕王刚才带进来的宫女,眼神漠然,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玢柔被姜静行这一眼里的压迫感吓到心悸,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躲在燕王的身后。
透着几分冷意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在看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
玢柔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在姜静行没有收敛的杀意下回答的磕磕绊绊,完全失了在燕王面前的优雅自信。
她没有想到靖国公如此敏锐,刚才那一瞬间,只觉身边的空气一一从身边抽离,竟让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燕王下意识地将玢柔挡在身后,等察觉到此举不妥后又坐直了身体,尽量语气平和地问道:“不知出了什么事?让国公出言问责本王身边的宫女。”
之前燕王出去的时候,身后可没有这位小宫女。
虽然燕王此时表现的并不关心这位宫女,但姜静行却感受了他心绪的起伏。
就连本来不想理会姜静行的陆执徐,都打量了宫女一眼。
如此看来,这位难道就是燕王心尖上的白月光?
姜静行看了两眼地上还在发抖的宫女,贴身的宫装裹在玲珑的身段上,再配上眼中被吓出来的泪水,的确惹人怜爱。
她漫不经心地敛眸,将视线从跪着的玢柔身上收回,又从燕王身上略过,嘴角勾起一个冷峭的弧度。
“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
此事就算是被她轻轻掀过了。
燕王见玢柔泪水朦胧地看着自己,心中怜爱,但眼下时机和地点都不对,他也只能沉声说道:“去后面吧,本王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奴婢遵命。”
心有余悸的玢柔垂着头,柔弱地行了一礼,很快转身走到几位宫女身后站定。
待这一小小的风波过后,距开宴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陛下驾到——”
武德帝比定下的时间要来的稍早一些。
见他出现,奏乐骤停,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陆执徐压下心中的情绪,随着众人起身,在看到武德帝的身影后,他心中的羞恼渐渐退去,头脑也冷静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武德帝低沉的嗓音传遍大殿。
宴席上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武德帝,他虽然年纪渐长,杀伐之气不比昔日,但那股坐拥天下的帝王之威却越发深重。
龙椅上的男人眼眸藏着深潭,众人想从他的眼中猜测什么,得到的只有深潭映出的寒意。
“春光正好,又逢大军凯旋而归,朕本欲择良辰佳日与众卿欢宴,适逢昭阳长公主府中花木繁盛,便将这庆功宴定在今日,还望众卿家与朕同庆。”
说完,武德帝示意身旁的张公公。
“开宴——”
随着太监一声高喊,俏郎平击鼓,美娘敲编钟,红袖歌姬翩飞入殿,几列绿衣宫女踏入殿门,一道道御膳佳酿摆放上桌。
大雍宫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并不禁止官员在席间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