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送医院了。quot
quot怎么会这样?quot
quot工人们一听要把厂子交县上,都不乐意。quot
quot那也不能聚众闹事啊,动不动就打人,谁教他们的!quot林雅雯一边发着火,一边四下张望,半天不见郑奉时的影,心里的疑惑就重了:quot郑大厂长呢?quot
quot你还说他呢,工人们围攻领导的时候,他站在边上看热闹,这阵要处理工人了,他又缩起脖子,不见人影了。quot祁茂林也是一肚子火,刚才工人们情绪太激烈,围住曾庆安和孙主任不让走,如果不是保安下手快,小侯子就把曾庆安也打了。怕是曾庆安和孙主任都不会想到,小侯子是祁茂林的外甥,当初招工,还是祁茂林通过关系把他弄到预制厂的。
quot这个孽障!quot祁茂林愤愤骂了一句,听见乔仁山在远处叫他,丢下林雅雯走了。
联合工作组的工作被迫停了下来。领导们对这起围攻事件很为光火,尤其是曾庆安,他黑着脸批评了一通陈根发,当场免了他的厂长职务。陈根发一点不在乎,他道:quot这个厂长还有意义么,厂子都让你们折腾光了,再折腾,就是折腾我们老百姓的命了。quot
quot你——!quot曾庆安被他气的,都不知道怎么发火了。
乔仁山跑里跑外,出了这大的事,他责任最大。一方面他怕冯桥副书记追究,尽管工人闹事时冯桥跟赵宪勇都不在现场,可这样大的动静,他们能不知道?另一方面,他又怕陈根发跟老刘不甘心,这两个人的脾气他知道,臭得很,如果真把他俩逼急了,这改革,说啥也进行不下去。他耐着性子,这边跟曾庆安和孙主任做检讨,那边又跑去跟陈根发和刘副厂长搞安抚。内心里,乔仁山是不想揽这档子差事的,他巴不得学郑奉时那样,清静自在,反正流管处破了产,他乔仁山的日子也能过得去。五十多岁的人了,能退就退,不能退,随便找个事做便成。谁知半月前他被曾庆安叫去,如此这般叮嘱一番,说 这是冯副书记的意见,让他做好准备,接郑奉时的班。乔仁山服从领导服从了一辈子,厅长亲自找他谈话,焉能不听?没想这是一个罐,套在头上就再也取不掉。
半小时后,孙主任主持召开会议,商量怎么处理这起严重的暴乱事件。quot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暴乱,对当事人,决不能客气!quot孙主任开口说。曾庆安紧绷着脸,他的气还没有消,堂堂水利厅长,差点让小侯子这样的小混混暴打一顿,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quot郑奉时呢,他怎么不参加会议?quot等孙主任讲完,曾庆安黑着脸问。
quot我叫了,他说身体不舒服,请假。quot乔仁山紧忙回答。
quot请假,谁给他准假了?quot他啪地将杯子拿起,又重重地放下。声音惊得所有目光朝他集中过来,quot我看第一个该处理的,就是他!quot
乔仁山坐立不安,开会之前他给郑奉时打过电话,郑奉时慢条斯理地说:quot还开什么会,让他们直接下决定就好了。quot乔仁山刚说了句处长你不能这样,郑奉时就将电话挂了。乔仁山知道,郑奉时早已心不在流管处上,免职或是撤职,对他不管一点用。而且,郑奉时现在是对流管处厌烦了,腻了,再也没一点激情了,刚才他站在远处,看戏一样看职工围攻省领导,就是例证。
到底要不要去叫他呢?乔仁山犹豫着。林雅雯突然站起来:quot我去叫他。quot说完,也不管领导们怎么想,她已愤然走出会场。
林雅雯有林雅雯的想法,这种时候,郑奉时不该退缩,更不该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林雅雯希望郑奉时能振作,能本着对流管处全体职工负责的态度,站好最后一班岗,哪怕是头破血流,哪怕是被就地革职,也比做缩头乌龟强!
还有,她现在算是理解了郑奉时的处境,也隐隐懂得了他的苦衷。这几天的座谈会还有观摩,对她的内心触动很大。官场很多事,她原来看得简单,也想得简单,仅仅几天工夫,她脑子里那些想法就变了,动摇了。她也开始彷徨,开始苦闷,但又必须装出一副振作样。越是这种时候,孤独感就越强,就越渴望有人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祁茂林虽是跟她意见一致,这些天对她也表现得很友好,很尊重。但她知道,祁茂林是在讲策略,是怕她冲动,尽可能地把矛盾往小里化解,说穿了,祁茂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同化她。但她能理解,老祁有老祁的难处,毕竟他是县委书记,又是一位老领导,原则比她强。但她真不想妥协,不想无原则地让步。这个时候,她多么盼着郑奉时能站出来,替她,也替流管处这些职工,捍卫些什么。
他会吗?
林雅雯怀着难以述说的心情,来到小二楼,郑奉时似乎料定她要找上门来,门刚一敲响,他便打开了门。四目相对的一瞬,两个人脸上同时掠过一层复杂的内容,仿佛,历经了沧海。其实这些天,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就连互相望一眼的机会都少。林雅雯却觉得,他离她那么近,从未有过的近。只有到了深夜,她独自冥想的时候,才发现他原本离她很远,似在千山万水之外,留给她层层叠叠望不透的雾。
片刻,郑奉时说了句:quot进来吧。quot
林雅雯无言地走进去。屋子还是那屋子,陈设还是那些陈设,只不过主人懒得收拾,屋里罩满了灰尘。林雅雯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quot为什么不去开会?quot坐下后,林雅雯问。
quot还有必要开吗?quot郑奉时在她对面落座,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空茫,无着无落。
quot你是处长。quot林雅雯说。
quot已经不是了。quot郑奉时苦笑道。
quot干吗要灰心?quot
quot不是灰心。quot
quot是啥?quot
quot啥也不是。quot
quot职工们在等着你说话。quot
quot我说话还管什么用?quot隔了一会,他又道,quot怕是你说话,也不起作用。quot
quot不起作用也得说。quot
郑奉时又笑了一下,道:quot我不是你,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quot
quot离开?quot林雅雯纳闷了,她还不知道郑奉时有这想法,quot去哪里?quot
quot还没定,先离开再说吧。quot郑奉时起身,要给林雅雯倒水。林雅雯止住他:quot不必了,我是来叫你参加会议的,你们厅长冲你发火哩。quot
quot厅长?你是说曾庆安吧?quot郑奉时再次苦笑,那笑里,分明有另层意思,见林雅雯诧异,叹息道:quot老曾这个人,以前挺正派的,谁知quot
quot现在不是你议论别人的时候,你得站出来,为工人们说句话。quot
quot说什么?该说的我早就说了,是他们不听,他们要对改制抱希望,怪谁?quot
屋子里的空气忽然变重,quot改制quot两个字,刺痛了林雅雯的心。
quot走吧,不管怎么,今天这会你得参加。quot林雅雯起身,用很友好的口气说。
quot我不会去,这会跟我没关系。quot郑奉时固执地道。
林雅雯忽然就来了气:quot别忘了,工人们对你是抱着希望的,还有陈根发,他是为了流管处受的伤,他拖着一条瘸腿,都能不停地奔走,你呢?quot
郑奉时垂下了头。
他的脸变得苍白。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林雅雯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孙涛书记打来的,林雅雯紧忙接通。孙涛书记让她马上去沙湾村,说有人向他反映,沙湾村的村民酝酿着要上访。quot你告诉他们,我孙涛还没官僚到那地步,有啥问题,等省领导走后,我到村里解决!quot林雅雯再也顾不上郑奉时了,合了电话就往外走,临出门时,目光突然触到一张照片,郑奉时一家的合影。这照片她从没见过,上次来他家,好像没发现有全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