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拱手拜时,上座的刘启抬了下手,示意他们免了虚礼。
“把朕面前的桌案抬走,尔等都上前听诏。”皇帝病重,但其余威尚在。而且人在濒死时总会做出意外之举,所以众人愈发小心,生怕因此惹怒皇帝。
“太医令已告知于朕,说是朕的天命已至,也就是在这几日……”
“胡说。”刘启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窦太后便厉声斥责道:“吾儿才四十来岁,怎会,怎会……”想起先帝的窦太后已说不下去,只得闭目掩盖泪水。
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
而和比窦太后悲痛稍浅的是刘启的儿子与诸位近臣。
鲁王刘越与赵王刘寄姑且不谈。就说那些比刘瑞年长的儿子都生于北宫,多少体会过来自刘启的父爱。再者,残酷的阿父终究是阿父,再温柔的兄弟还是兄弟。
而对近臣,尤其不是保皇党的近臣而言,皇帝一死,他们也该极有眼色地告老还乡了。
年过六十的也就罢了,要是搁上四十出头的,那才叫令人心塞。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扔下阿母独自离去。”受不了丧子之痛的窦太后擦干眼泪,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弃母而去,这可是大不孝,大不孝啊!”
“儿臣知道,儿臣知道……”刘启的眼里满是复杂,但还是在胃痛的提醒下继续下令:“朕之太子瑞,居于嫡室,德行出众。先帝与太皇太后爱之怜之。居北宫而忧其民,处长乐而孝其君。故朕去后,由太子瑞承袭宗庙,继承大统。”
难得说了一大段话的刘启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儿,腹部的绞痛与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让他差点晕过去。
宦官令见状,轻车熟路地替其缓和,然后热了一碗药茶端给皇帝。
刘启就着宦官令的手抿了几口,觉得自己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窦太后心疼地抚着儿子的手背,小声劝道:“孤看你气色不好,要不先回去歇会儿?”
“不必了。儿臣本就整日整日地难受,生怕自己一睡不醒,索性趁着脑子清楚,舌头利索,便把要说的都一一说了,省得日后又生事端。”窦太后不提倒好,一提便让刘启提起萎靡不正的精神,继续说道:“朕无上天垂怜,得位不过十数年,较之先帝少活三年。论开疆拓土之功不及高祖,论休养生息之德不及先帝。故朕死后,谥字追封可择中庸之词。”
提起自己的死后大事,刘启的脸上有了人气,但还是以虚弱的姿态道:“朕知道功过理应后人评价,尔等就当这是朕的胡言乱语,不必将其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