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2 / 2)

“大体就这样,具体的细节那就交给下面的文书来商议吧!”朗日笑着举起酒杯:“如何?”

“很好!”王文佐笑道:“那什么时候双方举行盟誓呢?”

“呵呵呵!”朗日笑了起来:“王都督还是这么性急呀!”

“倒不是在下性急,只不过据我所知,贵国崇信神明,只要在山川神明面前宰杀牲畜,立下誓言,在有效期内,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底,这贸易也是两利之事,并非只有我一家得利!”

“这倒是!王都督对于我们吐蕃人还真是了解呀!”朗日笑了笑:“不过在下还有一个问题,王都督您是松州都督府都督,你与吐蕃贸易,互不侵害;但大唐却在调兵遣将,还令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而逻娑乃是我国之都城,这又如何解释呢?”

“呵呵!”王文佐笑了笑:“薛将军在陇右,我在剑南,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薛将军打薛将军的,与你无关?”

“我和薛将军都是大唐的臣子,岂会没有关系!”王文佐笑了笑:“但是在剑南大唐并没有多少兵,处于守势,只要我能够让剑南安定,别让吐蕃兵锋打到成都城下,也就对得起薛将军了,朝廷也不会怪罪我了!”

“呵呵呵呵!”朗日笑道:“王都督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两国交锋,你得利就是我方吃亏。你想用剑南道的弱兵牵制我国之南线,却让贵国陇右大兵攻我青海,未免也想的太美了吧?”

“是吗?可我觉得就算大唐攻下青海,对于贵国来说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朗日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王文佐的脸,试图透过其外表看出心中虚实来,几分钟后他低声道:“青海之地乃是我国之重地,良马美畜皆生于兹、湟河谷地更是良田万顷,若是失去便如匈奴失河西之地一般,妇女皆无颜色,岂可说有福?”

“良马美畜、良田万顷固然好,可内轻外重、尾大不掉更是国之大祸,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吧?”

第548章 福报

朗日低下头,拿起酒杯,试图掩盖自己内心中的震惊,这个唐人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国的内情?这不可能,吐蕃可没有大唐的留学生,这一定是他的诓骗。想到这里,他重新镇定了下来,笑道:“什么内轻外重,尾大不掉?王都督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听不懂?”王文佐笑道:“你曾经来大唐留学,总该读过《春秋》吧?”

“《左传》和《公羊传》我都读过!”

“那就好,我问你,春秋时大国有哪些?”

“晋、楚最大,齐、秦次之,而后吴、越,再往后便是宋、鲁、卫、郑之流了!”

“嗯,那我问你,当初周天子裂土分茅的时候,晋楚会比齐秦、吴越、宋鲁卫郑更强吗?”

“这个!”朗日皱起了眉头,思忖片刻之后答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楚本来祝融之后,非姬姓,分封之地也是南方蛮夷之地,是以有荜路蓝缕,以启山林之说。而齐是姜尚始封,宋是微子后人、鲁是周公之国,卫是武王之弟,亲疏甚远,楚国肯定是不及这几国的;而晋国开国之君是成王幼弟,亲近的很,就不知道与诸国怎么比了!”

“不错,周天子分封时讲的是亲亲尊尊,确实与后来不同!不过后来强弱之势却大有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呢?”王文佐点了点头,对方看来在长安也是下了真功夫的,谁都知道春秋五霸是当时最强的几个诸侯国,尤其是晋和楚,两国的争霸和弭兵就是春秋中后期的主旋律。但西周刚开始分封诸侯的时候,确实按照“亲亲尊尊”的原则安置诸侯国的,所谓的“亲亲尊尊”,就是亲近亲属,尊重在尊位的人。比如鲁国、卫国、曹国、燕国等诸侯国,其开国之君都是周武王的弟弟,晋开国之君是周成王的弟弟叔虞,郑国的开国之君是周厉王的儿子、都是宗室成员;他们的封地土地肥沃,位置重要,分到的民众多(当时的土地并不稀缺,人口才是更重要的资源),这就是亲亲;齐国的开国之君姜尚是周的太师、首席谋臣,宋的开国之君微子是商纣王的兄长,陈国和杞国分别是虞、夏之后,虽然与周王室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祖先地位尊崇,所以封地也很不错。像秦国、楚国、吴国、越国和周王室关系疏远的(吴国自称开国之君吴太伯是周文王的大伯,一来比较疏远,二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封地就偏远多了,自己祖宗当初又不处于尊位的,被分封的领地比起前面那些就差远了。

“数百年时间,时势变化无常,岂有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道理?”朗日笑道:“王都督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强弱变化无常不假,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寻的!”王文佐笑道:“晋楚齐秦吴越之所以强,就是因为他们身处四夷之中,攘夷扩地,国富民强;而卫、宋、郑身处天下之中,无开拓的空间,所以后来被逐渐超过!沦为附属。贵国也是如此,青海之地虽好,赞普又能得到几分?像这般时日久了,焉知占据青海、西域之外藩不会为晋楚之流,问九鼎之重?”

朗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事实比任何言辞都有力,其实用不着太长时间,现在的噶尔家的实力就已经隐然间超过赞普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代人,宝座上的人要么是噶尔家的傀儡,要么就是噶尔家的人了。这个唐人将军好生厉害,虽然对吐蕃的内情并不了解,仅仅大概推测,就能猜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你没有说话,那我应该猜的不错了!”王文佐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太担心,谁家都有自己的烦心事!”

“什么意思?”

“和吐蕃一样,大唐也有自己的问题!”王文佐笑道:“不要以为只有吐蕃会内轻外重,尾大不掉!”

“你是说大唐也会?”朗日吃了一惊:“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王文佐笑道:“吐蕃人是人,大唐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犯同样的错误。随着大唐的疆域越来越广阔,兵力财力也越来越向边境倾斜,相对于边镇,都城变得越来越虚弱,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可你不也是个边将?”朗日问道。

“我是边将不假,但我不希望大唐因此而崩溃!”王文佐笑道:“停止战争,划分势力范围,发展贸易,这对大唐和吐蕃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旷日持久的战争只会对第三者有利,对不对?”

“可是正在准备大举出兵不是你们大唐吗?”朗日嘟囔道。

“是,但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先走出第一步,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时势变化无常,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你说对不对?”

朗日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王文佐的眼睛,几分钟后面上才露出笑容:“不错,时势变化无常,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把贸易先做起来!毕竟钱帛谁也不会嫌多!”

说到这里,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成都,青羊肆、善药居。

与当时的许多商铺一样,蔡家也是前店后家的模式,前面临街的一排五间宽的房子是店铺,后面则是五进深的院子,族人、伙计、奴仆加起来有快五百人,几乎占据了八分之一个坊里,已经进入腊月了,依照当时店铺的规矩,到了年末就要结账盘铺,确定今年赚了多少、赔了多少,给股东多少分红,给伙计开多少饷钱,古时店铺平时都是不给伙计发工资的,都是只包吃住,到了年底结账的时候再决定发多少钱。所以一进腊月,店里的伙计们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收入上。

不过今年却与往年不同,若是往年,东家蔡丁山进了腊月早就在家享清福了,他家这药铺生意都做了好几百年,各项买卖早就上了轨道,根本用不着他事事亲力亲为,何必冒着风雪在外头奔走?可今年秋后他就一直在外头奔走,哪怕是回来了也就在家待一两天,就又出门了。店里伙计们都在猜测着主人这是在干嘛?直到腊月26,蔡丁山才和诸葛文回到成都,随着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十多个客人,光是随行的男女奴仆便有两三百人。

当由灯笼、伞盖、轿子、车马和各式箱笼行李组成的这支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善药居时,蔡家上下都从睡梦中惊醒,忙碌起来。从大门、二门、大堂、二堂一直到内宅偏院,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几个执事几乎是同时出现在门厅里,神色惊惶的伙计来回奔跑,两顶专供宅内行走的肩舆已经抬出轿厅来准备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伙计糊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被头目夹脖子揪住,用力一搡,跌跌撞撞奔回队列里。

蔡丁山下了骡车,他显得憔悴而疲惫,黝黑的脸明显变瘦了,头发胡子也似乎白了不少,但精神却分外的亢奋,一双已经闪着精光,他一下马车,就对凑上来问安的管事问道:“王小郎君这些日子可好?”

“好,好!”管事赶忙应道:“小人依照老爷说的,早晚皆去请安,三五送些鹿脯、果干、鸡鸭,小郎君脾气好的很,每次都是笑嘻嘻的,还有问候东家您!”

“这样就好!”蔡丁山点了点头:“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可怠慢了,毕竟他是王都督的亲弟弟,将来能在王都督面前提上一句,便是我们受用不尽的好处了!”

“老爷放心,小人省得!”

“那位倭人郎君可曾来过?”一旁的诸葛文问道。

管事看了蔡丁山一眼,才小心答道:“五天前来过一次,把拿两万贯钱拿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让小人转交给东家!”

“有书信?为何不早说!”蔡丁山面色微怒:“还不拿来!”

“是,是!”管事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蔡丁山看了诸葛文一眼,接过书信却不拆放入袖中,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待会你我去书房再看!”

诸葛文点了点头,这时家奴抬了两幅肩舆来,两人上了肩舆,有人在前头打着火把照路,慢慢的往内宅去了。

夜里没有月亮,几颗闪烁的星星,只眨了眨眼,就隐没在雾气中了。宅院里一片幽暗,几点疏落的灯火在夜气中颤动着,更鲜明地凸现出来;肩舆两旁,廊柱、栏杆,以及栏杆外花树房屋的影子不断闪过;大门那边的人声渐远渐小,听不见了,耳畔只剩下家奴又轻又匀的脚步声……蔡丁山这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开始松弛下来,身体里的倦意席卷而来。他仰靠在肩舆上,默默地瞅着长廊外的那一道黑糊糊的凉亭,呼吸变得均匀而又缓慢,双眼渐渐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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