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狗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旁边的首领立刻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喝道:“看什么看,我让你四处看紧点,省的被人偷袭,不是让你看这些不该看的!”
好痛!
狗儿惨叫一声,脖子缩了回去。很快,小船上就装满了,水线距离船舷只有一尺半左右。随着首领的一声唿哨,小船便调转船头,向西南方向驶去。
“诶,阿狗!”猫儿从桅杆上滑下来,凑到狗儿身旁:“刚刚头儿为何打你呀?”
“多管闲事!”狗儿正气闷中,反手就给了猫儿一个爆栗,将自己方才挨的那一下又给了阿猫。
“哎呦!”挨了打的猫儿惨叫:“不说就不说,你干嘛打人?”
“我让你去桅杆上放哨,省的被人偷袭,不是让你看这些不该看的!”狗儿将方才首领教训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给了同伴,猫儿虽然气苦,但他比狗儿还要小一两岁,力气也小些,打不过狗儿,只得顿了顿足:“好,算你狠,等过两年我气力赶上你了,再找你算账!”
两小正争吵间,一个水手走了过来,将两人拉开,笑道:“算了,屁大点事你们两个也能吵起来。我告诉你们吧!那个箱笼里装的是铜!”
“铜?”
“嗯!当时我就站旁边,看的很清楚!”那水手盘腿坐下:“是铜,确切的说是铜条!”
“铜条?”狗儿和猫儿交换了一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虑,狗儿问道:“你说的铜就是铜钱的那个铜吗?”
“不错,就是一个,我们平日里用的铜钱就是用铜铸的!”
“可这铜条怎么是红黄色的,平日里的铜钱是青黑色的?不一样呀?”猫儿问道。
“那是因为这铜条是纯铜,而平日里用的铜钱是用铜掺了一些别的,才那样子!”水手笑道。
“那岂不是那一根铜条就值得一贯钱?”狗儿问道。
“一贯钱?”水手笑了起来:“少说也要三贯钱,这铜条可比同等重量的铜钱贵多了!”
“这么多?”
“嗯!”水手笑了笑:“我方才算了下,刚刚我们搬上来的箱里哪怕只有一半装的是铜条,就至少值得一两万贯了。如果拿来铸成铜钱还能再翻一倍!”
那水手的话将狗儿带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以当时的粮食价格,一贯钱就足够三口之家数月所需,百贯就已经是他想象力的极限,万贯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半响之后他叹息道:“真的无法想象这世上能有这么富有的人!”
“阿狗,别想这些乱七八糟得了!”阿猫的反应更机敏些,他捅了捅同伴的肋下:“船上这么多,咱们随便拿点不就都有了!”
噗嗤!
一旁的水手笑了起来:“阿猫,你该不会以为那些货物里没有货单吧?人家收货的时候只要一清点不久发现了?到时候仔细头儿剥了你的皮!”
“他有那么多,咱们拿一两根也不可以?真小气!”阿猫抱怨道。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这关乎到咱们的信誉。要不然人家把这么多货物托付给咱们,不就是一个信字吗?你要是拿了,咱们的信也就毁了,传出去谁也不会把货物托付给咱们,将来大伙儿吃啥?”
“那如果我们把这些货物全吞了呢?”狗儿突然问道:“你说这些货物值几万贯,我们干到哪辈子能拿这么多呀?有这几万贯,我们永远也不用做这行了,名声好坏又有什么要紧的?”
“这倒是呀!”水手惊讶的看着狗儿,好像平生以来第一次认识对方:“阿狗,真没看出来,你脑子这么清楚,了不起!”
“呵呵,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行不行还得听头儿的!”狗儿被人一夸,心中愈发高兴,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是,我去和头儿说说去!”那水手跳了起来:“照我看能成!”
两个少年满怀期待的看着那水手朝首领那边走去,可片刻后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狗儿迎了上去:“怎么样?头儿怎么说?”
“头儿给了我一个嘴巴子,让我别胡思乱想!”水手指了指自己右颊上的红掌印:“我可被你害苦了!”
“啊?”猫儿问道:“难道你搞错了,这箱里的不是铜条?”
“是铜条没错!也很值钱!”水手气哼哼的答道:“可首领这铜条在咱们手里不能吃也不能穿,只能去岸上卖给那几个收黑货的主家,像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人家肯定会往死里杀价,说不定前脚收了钱,后脚就把我们卖给官府,到头来咱们什么都得不到!”
“你不是说可以用这玩意铸钱吗?”狗儿问道:“我们可以把这些铜条铸钱然后拿去买想要的东西,不就成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水手苦笑道:“你以为铸钱那么简单?吹口气这些铜条就变成铜钱?这可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传子不传女的!再说了私铸铜钱可是大罪,让官府逮到了不但你要掉脑袋,大家都要受牵连。”
水手的话让两个少年陷入了沮丧之中,年幼的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处社会最底层的痛苦,但又还没有被这种痛苦折磨的麻木,陡然看到了可以摆脱命运的曙光,却又突然熄灭,那种痛苦和沮丧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
水手也感觉到了两人的沮丧,他摸了摸两个少年的脑袋道:“算了,你们两个小子就别胡思乱想了!这趟活计还是能赚不少的,你们两个应该也能换身像样的衣服,至少今年冬天会好受不少!”
阿狗恼怒拨开大人的手,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此时的他并不喜欢还被当成孩子对待,这让他愈发感觉到自己的糟糕处境:“换身衣服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瞧不起,整日里只能在水上过日子,上岸就被人当贼一般防备!”
水手张开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年的诘问,最后他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法子呢?我们祖祖辈辈都这样,这都是命呀!”
“我不信命!”狗儿跳了起来,怒吼道,泪水从眼眶流出,沿着两颊滑落嘴角,又咸又苦,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呜呜呜呜!
“该死,怎么遇到官府的巡船了,快,快,把帆升满,剩下的人都去划桨!”
海螺声将狗儿拉回了现实,他飞快的冲到桅杆旁,用力拉起绳索来,这条船上的帆是用芦席制成,重的很,他用尽气力,芦帆也只升上去一点,这时旁边伸过来两只有力的大手,芦帆上升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随着芦帆升起,小船行驶的速度快了起来,水流、风向和整齐的划动都帮着他们。狗儿冲到船舷,却发现所有的桨都已经被占用了,正当他无所事事的时候,首领的声音传来:“阿狗,你到桅杆上去,数数官府的巡船有多少桨手!”
阿狗应了一声,他飞快的爬上桅杆,向远处的巡船望去,他的眼力很好,清楚的看到追兵桅杆上飘扬的绿旗:“是一条快脚蟹,两边各有九根长桨!他们的帆也升起来了,比我们的大!”
“该死!”首领诅咒道,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对方的桨比自己多,船帆也比自己大,自然速度更快,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摆脱追击。
“大家用力,加把劲,只要进入芦苇荡,我们就能摆脱他们!”首领竭尽全力的激励着部下。
巡船飞快驶近,如腾飞的巨大木蜻蜓。在木桨的疯狂击打下,周围的水成了乳白色。来船景象变得清晰,甲板上簇拥着人群,他们手中有金属的反光,阿狗甚至还发现弓箭手的踪影,他恨弓箭手。
这横冲直撞的战船船头站有一位矮壮的男子,头已经半秃了,浓密的灰眉毛,强健的手臂。他在穿了件灰色旧罩袍。阿狗认得对方是刘泽,是扬州官府巡船队长中最残酷的一个,他时常将抓到的走私贩子吊死在桅杆上,以威吓其他人。
“我们逃不掉的!”有人哀嚎道:“船上的货物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