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甲也打过他,最近的一次,是球杆。
哥哥最爱惜的球杆,打自己的时候打断了。也怪自己不懂事,不肯吃早饭。其实,他是想帮爸爸买个打火机的,进卡狄之前,他的概念里zippo就是最大的大牌了。爸爸低声下气地托人给哥哥找工作,在人家面前点头哈腰的,帮着点支烟,塑料打火机别人都看不上。那是他记忆里,孤倔的父亲第一次梗着脖子去求人吧,哪怕,他的脾气不好,哪怕他骂自己是狗娘养的小畜牲,可陆由心里,永远当他是父亲的。
陆由又哭了。
眼泪打湿了枕头,哭了一会,就觉得眼睛又涩又冰凉的。
徒千墨轻声道,“好了。别哭了。你二师兄要是在,见你挨点打就哭成这个样子,肯定罚得你连鼻涕都不敢流。”
“那是他的事!”陆由叫了出来。
徒千墨呆了。
陆由自己,也呆了。
他怎么敢和徒千墨发这样的脾气,甚至,徒千墨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情况下。
陆由咬着嘴唇,终于,没有道歉。
徒千墨也没有追究,只是替他倒了一杯温开水,等陆由小口抿着喝过了,才道,“天晚了,你太累了。睡吧。”
“是。”陆由将哭湿了的枕头翻了个面,用脑袋压在耳朵上。
“小由晚安。”徒千墨先向他道了安。
“老师晚安。”
陆由闭上了眼睛,徒千墨关了灯。
夜很静,陆由好像眯了好久,然后,徒千墨听到黑暗里的他说,“老师还不休息吗?”
徒千墨坐在他床沿上的身子略略挪了挪,“你三师兄很难睡熟。我不去扰他了,你睡吧,明早,许你七点再起。”
“老师不会太辛苦吗?”陆由的声音很轻。徒千墨听的出,他不是关心自己,也不是顺口问,那种状态,说不清。
“等你睡熟了,我在椅子上略略养一会神就好。”徒千墨道。
陆由不知该说什么,老师说了怕吵到刘颉,但他做弟子的,总不能说,外边有沙发,老师躺着去。
徒千墨没再接这茬话,“你冷吗?”
“陆由没有发烧。”陆由其实也懂得的,他不去睡,只是怕打坏了自己发烧而已。听说,发烧是可以烧死人的。
徒千墨道,“也不全为这个。你定了神睡吧,明天,还要去卡狄。”
“是。”陆由答应着。
“不用担心。那药,是请人特地调的,虽然很疼,但效果很好。明天,肯定就消肿了。”他知道陆由不愿意一瘸一拐的回卡狄去。
“是。”陆由还是这一声。
徒千墨没再说什么,打人也打了,上药也上了,该劝的也劝了,他没必要去讨好一个弟子。今夜守着,是他挨得重了,做老师的本分。其他的,慢慢来吧。
陆由心里乱地很,陆由却也实在累得很,想了一会,自己睡着老师坐着,恐怕,在徒千墨的家法体系里也不算太过分的事,然后,是,思过书。思过书是什么东西,陆由想着,猜不出答案来,便睡着了。
徒千墨听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这孩子,今天,是怕的紧了。可是,上药的时候,也太安静。
他本以为,他肯定会吓得颤抖什么的,没想到,陆由居然,还能顾及到他的情绪。或者,这孩子也是很坚强的。
或者有一天,徒千墨会后悔,为什么,最初的这些日子,他没有仔细想一想,坚强,其实只是因为,不敢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