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哑巴冷静下来后,开始用手机写字——如果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哈?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新流行的测试题吗——因为锦年和小林还睡着地铺上,不能弄出太大的响动,所以星骓接过手机,也用字代替话语,写到——感觉好像回到上学的时候跟同学偷偷传字条,还挺有趣的。

别闹了,我说真的——哑巴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表兄弟啊,那得看多亲,三代之外应该没问题,不过应该没法给你生孩子了——星骓认真想了下,才回答说——虽然有科学研究表明表亲之间生育畸形儿的概率并不高,但依然有一定比例,我不喜欢冒险。

这个好说,我是怕你觉得恶心,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哑巴看着他的眼睛,很无助地写下这句话。

还好吧,又不是同胞兄弟,再说寨子里也有表兄妹结为夫妻的,不过婚姻不受法律保护罢了。说起来,世界上近亲结婚的人多了,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不也娶了他的表姐吗,爱因斯坦也和堂姐的表姐走进婚姻殿堂——星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相爱,不伤害他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那我就放心了——哑巴松了一口气,然后正色抢白——其实我们是表兄弟!

“你傻了啊,我怎么没听说又你这么一号亲戚。”星骓连字都懒得写,直接敲哑巴的头:“要是睡迷糊了,可以去外面洗洗。”

真的,刚外公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表亲——哑巴很着急的解释,但不敢说自己就是酆朴宁——我也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傻瓜,他吓唬你的。”根本不信。

我看不像,说得有头有尾的,好多事情外人根本不知道。可是现在我爸也死了,死无对证,又不知道去找谁求证这事——不是没怀疑过,但这老头对他家的情况摸得太清楚了,弄得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劲爆的信息。

“我看八成是泽德告诉他的。”星骓想了一下:“外公想收泽德当干儿子,可能是怕你们反对,就先弄了这么一出。你可别当真,不然就中了他们的套了。”

是吗——哑巴握着手机,脑子还是没转过来,又绕回原先的问题——可是万一我们真的是表兄弟,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啊,都爱上了,难不成还老死不相往来吗?”孕夫怒,大半夜的被纠缠着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心烦。他闭上眼睛,但哑巴一直在折腾他,不停让他看手机上的字,翻来覆去问。半小时后,星骓终于忍耐到极限,坐起来,用隔壁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吼:“几小时前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爱我、保护我、一辈子对我好,不离不弃的?这才多久,就开始犹豫纠结了?我看这谎话根本就是外公考验你的把戏,这都做不到,你真的喜欢我吗?说起来,你好像还没跟我告白吧,那三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

不是的,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爱你——情急之下,哑巴想也没想,写下这句话!

40隐事

本来是脱口而出的气话,星骓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告白,当看到我爱你三个字时,竟没有勇气面对,采取鸵鸟政策,缩回被窝装睡。

就知道你要躲——哑巴不乐意,手脚并用缠上去,非要孕夫回应他的热情不可——喂,我的爱情誓言已经说了,该你表白了吧!

“你听,要杀猪了。”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许多脚步声,灯火通明。星骓一咕噜翻身下床,把衣服穿上,逃避哑巴的追问:“你从小在城里长大,没见过这种阵仗,走,带你去见识见识。”

“搞什么,吵死了,全都给我滚出去,少打扰大爷睡觉!”锦年被闹醒,很不悦,发飙骂了几句翻身继续睡。小林则起身寻找泽德,见小十九还没回来,少不得盘问哑巴。事情一多,场面渐渐混乱起来,男人也只好把撬开星骓嘴的事抛在脑后,先顾其他的。

杀猪为什么选在半夜,白天不行吗——凌晨三点,村寨的空地上聚集了二三十名青年男子,磨刀的磨刀,端条案的端条案,还有不少年轻媳妇在旁边点火烧水,准备处理宰杀的牲畜。

“制作刨汤的猪比较特殊,要选黄道吉日才能宰杀,好像外公生日之前,只有今天的这个时候适合杀生。”因为直系亲属不能参与宰杀,所以外公和星家大哥二哥都不在场,完全交给寨子里的年轻后生操刀。本来在收拾器皿的星妈远远看见他们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儿子往家推:“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大着肚子还来看杀猪,这么血腥不怕吓着我孙儿。”

“瞧你说的,我还解剖过尸体呢,这算什么。”星骓不肯走,仰着脖子哑巴吧的望:“我想吃烤猪肝。”

“都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流着口水等吃。”母亲拗不过他,只好承诺:“你先回去,别站在风口吹,等会妈切点后腿肉回去,明天给你做烧肉。”

“可我想吃烤肝。”胃已经做好吃肝的准备了,怎么能随便接受后腿肉。

“做刨汤的材料哪能现在就给你吃,让你外公知道了,还不大发脾气。”有人叫星妈,妇人只好把带星骓回家的任务丢给哑巴,顺便把看热闹的小林叫去帮忙。

原来在母亲面前,无论长到多大岁数都可以撒娇——回去的路上,哑巴感叹了一句。大概是想起没什么感情的父母,竟然有些隐隐约约的羡慕。察觉到他的低落,孕夫主动搭起男人的肩膀,说了句相当柔软也很治愈的话:“其实从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活得太苦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到底有多少不愉快,但一定经历过不为人知的痛苦,我也不会追问你不愿说的话题,但希望你明白,只要在这里,以前没有得到过的幸福和快乐,我会想办法给你。所以不要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了,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会为你留一盏回家的灯,一直等着你。”

琼瑶电视剧看多了吧——哑巴打了个寒战,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点打住,说这种感性的话不适合你。

“难得我这么矫情,你还不配合着把脑袋埋过来,好好地撒娇。”孕夫咧嘴大笑,把难得的气氛搞得一团糟,也驱散了哑巴心中的阴云:“杀猪之前还要祭祀,起码要弄到明天早上,妈不让咱们看,不如回去睡觉,早上起来就有新鲜猪肉吃了。”

你到底是多惦记着吃,我平常可没有饿着你——两人互相吐槽,完全没有正常情侣那样你侬我侬的气氛,反而跟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

回屋,被外面敲锣打鼓的祭祀吵得睡不着觉的锦年正在上网。小十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也趴在旁边玩手机,见他们进来,嘿嘿一笑:“星骓,还不跪下给泽德叔叔请安。”

孕夫瞪了他一眼,径直爬上床:“外公还没宣布收你为义子,你也没给祖宗磕头上香,算毛线的叔叔。还有,我不反对你认他当干爹,所以少编谎话来骗哑巴,他当真了怎么办。什么表兄弟,亏你们想得出来!”

“咦,不反对?”本以为星骓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没想到这么平静。

“外公没有子女缘,这么大年纪了,再想要儿子也生不出来,算了,认你总比便宜外人好。”虽然这么做辈分会乱掉,不过那老头倔得要死,就算反对也不会有效果,搞不好还会为了收泽德为干儿子而和家里断绝关系。星骓从母亲那听到这件事后,已经考虑了很久,权衡利弊后决定默认:“不过我绝对不会叫你叔叔,死心吧,笨蛋十九。”

“喂,叫十九就算了,为什么加笨蛋啊,我可是uc毕业的高材生。”小十九气鼓鼓的脸像河豚一样,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废话,然后被锦年飞踹一脚:“草,想死吗,要吵架给老子滚出去!”

“二十三弟,你是个没人性的大混蛋,居然打我脸……”捂住咕嘟咕嘟往外冒的鼻血,泽德含着两包眼泪,嚎叫着跑走了。

“妈的,为什么哑的不是这傻逼!”二十三鬼畜起来,连哑巴也不想惹他。

睡不着的话,我们写字聊天,怎么样——见星骓半天没合眼,男人把手机递过去,孕夫也不拒绝,手指在屏幕上写写画画——其实我很喜欢泽德,他来以后家里热闹多了,可是一想到他会变成外公的干儿子,我就有点难以接受。

外公说十九是他亲生的,这事你真不知道?看来他们还瞒了不少人——想起破庙外的谈话,总叫人不安。

你不动脑子想想,泽德才多大,外公都七十九了,怎么可能生得出来这么年轻的儿子。虽说老年得子的事情并不少见,但那么大年纪还怀孕生子的事就没了吧——听完哑巴的叙述,孕夫连连摇头,依然不信——我看这就是为了吓唬你才编的谎话,至于你家的事,百分之百是小十九告诉外公的。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让他们唬住了!

可外公也说得也太真了,还有那个和尚的事——因为没有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星骓,所以孕夫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和尚?

就是大水井旁边被拆得只剩废墟的破庙,外公说那里原来有个和尚,是我的爷爷,他的儿子就是我亲爹——哑巴冷汗直流,一边思考怎么避开他是酆朴宁的事实,一边把事情叙述清楚,结果星骓听完笑了半天——笨蛋,那里原来是个没什么香火的尼姑庵,后来老尼姑死了,就荒废了,哪来的和尚。

尼姑庵!?

“你被外公耍了。”星骓凑到他耳边,说完笑着看哑巴脸上精彩的表情:“这个老顽童,你可别着了他的道。”

类似的话题又持续了很久,大部分是孕夫说以前的事,绘声绘色地讲述这老头整过多少人,手段如何猎奇等等。哑巴听着听着,忽然无名火起,只觉得小十九联合外人来玩他这件事太过分,于是翻身下床,找弟弟麻烦去了。星骓本想追上去,却被锦年拦住,漆黑的眸子里有危险的光芒:“你想过没,要是十九哥真是外公的亲儿子,你要怎么面对他?”

“怎么可能,连你也傻了吗?”哑巴被骗得昏头转向就算了,怎么连聪明绝顶的锦年也当真。

“不,因为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所以有点好奇,于是动手查外公的过去,没想到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把电脑推到孕夫面前,只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他根本看不明白,二十三接着解释:“我黑了属于十九哥的医药公司,发现真正的持有者是黑嘲风,也就是你的外公。虽然没有照片作证,但黑姓非常稀有,名字还这么独特,应该很难重名。而且我还发现这家公司在正式授权给泽德之前,一直由十九哥名义上的母亲掌管,我查询了近十年的文件,可以确定那只是个傀儡,真正掌权的人是黑嘲风!”

“骗人的吧,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认识?”星骓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翻阅记录:“我外公只是个农村人,怎么可能……”

“我可不认为他只是个庄稼汉。”合上电脑,锦年毫不掩饰他的焦虑:“十六哥在家族中人缘并不好,这次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拍手叫好,希望他去死,十九哥却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肯出资助他东山再起。这件事我本来就有怀疑,但没证据,现在想来,是我太天真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就算他们认识又怎么样,你觉得我外公会联合泽德来害哑巴吗?”星骓大怒:“你们的家族恩怨我没兴趣,但是别把我家人扯进来!”

41主动求欢

从房间出来,孕夫已经乱作一团,因为锦年没必要骗他,但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泽德是外公的亲儿子,所以要去问个究竟。找了半天,才发现小十九蹲在后院的角落,端着脸盆洗鼻血。他走过去,用力捏着他的下巴:“都止血了还洗什么,顶着这张脸去告状不是正好吗?”

“干嘛,快松手。”小十九对星骓的态度很不满,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你和外公到底是什么关系!”孕夫直截了当地开口。

“还说不在乎,我看你都要气炸了。”伸出爪子去摸浑圆的肚皮:“赶快深呼吸几下,小心把这里撑破了,到时候肚子里的娃哐当一声掉出来。”

“你见过谁生孩子是哐当一声掉下来的?”对这个胡言乱语又爱搞怪的家伙,就算生气也气不起来。

也许是声音太大,在伙房里忙活的外公叫了声都给我进来,泽德才做了个鬼脸,一路小跑进去。星骓跟在后面,刚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原来老头正在烙锅上烧肉。切成薄片五花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加上特制辣椒面的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大半夜的,吵什么。”烧好的第一块肉,外公破天荒送到星骓碗里:“泽德年纪比你小,也不知道让着点。”

“我还大肚子呢,他怎么不让着我。”难得孕夫收起好脾气,开口竟然有些咄咄逼人。外公无奈地摇头,同样往小十九碗里夹了一块肉才说:“三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疑惑,有不解。外公答应你,等时机成熟就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毫无保留。”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默认他和泽德的关系,星骓不傻,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他食不知味地咬了几口肉,发现连平时最喜欢的食物也缓解不了心头的抑郁时,忽然爆发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大岁数还跟人乱搞,居然背着家里人生了这么个儿子,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等真相。凭空多出个比我还小的叔叔,让我怎么想,让爸妈怎么想!”

因为愤怒,他的用词有点难听。

“苗苗能在你肚子里呆七年才出世,我就不能在爹爹肚子里呆个二三十年才蹦出来?”拿筷子戳孕夫的头,泽德鼓起脸颊:“胚胎冷冻术又不是现在才发明的,你是学医的还搞不清楚这种事吗。”

这话是事实,胚胎冷冻术虽然不算十分普及的医疗技术,但问世已有半个世纪。孕夫求助地望着外公,希望他能说几句让自己舒心的话,可老头眯着眼,自斟自饮,完全不想管闲事。不一会,哑巴端着托盘进来,看见星骓,咧嘴笑——刚去叫你吃烧肉,没想到自己来了。

“怎么没魔芋,妈没做吗?”孕夫扫了一眼男人端来的食材,荤素皆有,唯独缺少烙锅必备的魔芋豆腐。泽德瞪他,抬下巴死劲吐槽:“挑食鬼,活该长不高,一辈子小矮子。”

再矮也比你高,你才是正宗的哈比人——哑巴拿手机砸小十九的头,外公也不拦,在旁边笑。

“好了,你们吃着,三儿来,我跟你聊几句。”见某人吃不下坐不住,心情焦躁得快要吐了,外公才把孕夫叫到房间。关上门,老头从随身行李中拿出一个年代久远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贴了张泛黄的老照片,是年轻的外公和某个长相非常俊美的青年男子的合影。相片右下角落了日期,1966年6月。

外公久久凝视那个男人的脸,缓缓地说:“这是我国近现代史上最黑暗最混乱的十年的开端,三个月后,知识分子出身的他被活活斗死,而我在接到他死讯的第二天发现自己怀了泽德。这事如果被人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不用说你也明白吧。那年头别说是男生子了,就是两个同性暧昧一点都会被判刑,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也为了自己,只能阻止他的出生。”

没有因果关系,没有相识的过程,只有那么一句话,星骓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小十九的生父。

“泽,水聚而成,又有仁慈之意,德则承载道的一切。我希望这个孩子出生之后,集山河之力、直心待人、品行高尚、终成大器……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外公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无可挑剔的教育环境,然而那并不容易,生下他时我已经五十六岁了,怎么亲手抚养这孩子。”

“所以你把他送给哑巴的父亲。”星骓觉得喉咙发紧,头昏目眩。

“也不算,应该是送给哑巴爹的情妇。”外公苦笑,用手撑着头:“谁知道你会和他们扯上关系,造孽啊,真是命运弄人。”

“我倒不在乎我们是不是表兄弟。”这段往事有很多蹊跷,但孕夫没有追问太多,以为外公在说他和哑巴有血缘关系的事,所以显得很豁达,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我刚得知你有一个资产上亿的大型医药公司,既然富得流油,为什么不肯帮助你的儿孙过好一点的生活。外公,我爸受伤快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如果不是你的袖手旁观,我会嫁到酆家去吗?”

“我也有难处。”外公不为自己解释,只说:“你恨我,理所当然。”

“你错了,关于这件事,我不想抱怨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哑巴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家和他们有什么说不得的关系。别的都不问了,只有这个你得告诉我!”孕夫抱着胳膊,眼神坚定,可老头的嘴也不好撬开,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他爱你,你爱他就足够了,知道太多对你们不好。我现在只能保证,哑巴绝对不会伤害你,安心跟他过日子就行。”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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