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恭敬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男人掀开帐幔,看着满目呆滞的梅染师太,温柔道,“醒了?”
梅染师太因为太过错愕,整个人都是懵的,喃喃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服下了剧毒,必死无疑的,怎么还能看见他?
男人伸出大手,抚了抚她呆滞的脸蛋,温柔道,“小梅花,你回家了。”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接她回家。
男人的掌心带着薄茧,覆上她的脸,有着细微的摩擦感,温热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她的全身。
她猛的一个激愣,脑子轰然炸开,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喃喃道,“我没死,怎么,怎么可能?”
男人大手干脆捧上了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低低道,“你没死,小梅花,你回家了。”
“回,回家,回哪个家?”
“怀王府,以后,怀王府就是你的家。”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带她走。
:此番又想要将我送给谁呢?
怀,怀王府……
她铁了心要下地狱,却回了怀王府……
梅染师太胸腔情绪一瞬到达顶点,几要炸裂。
她闭上眸子,用力压下不断堆积翻滚的情绪,只是越压越汹涌,激烈情绪堆积最终凝聚成海浪,一浪一浪朝她扑来,几要将她湮没。
再睁眸,眸底仿若岩浆喷发,一片血红,看着眼前的男人,嗓音嘶哑颤抖,“你与大齐皇帝沆瀣一气,拿我做了交换。”
她服下的是剧毒,既然没死,那就是有人在她的毒上做了手脚,或者给她的身子做了手脚。
而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与她同处一室并且擅长药理的沈飞。
沈飞敢做此事,自然是奉了皇帝之命。
大齐皇帝想要拿她与这男人谈条件,这男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自知逃不掉,所以选择了一个决绝的方式。
一具尸体应该没什么交换价值了。
没想到,他们竟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图,提前动了手脚!
她以为自己算计得好好,没想到,最终还是入了他的圈套。
他对她了如指掌,她竟确实在同一招上栽了两次……
哈哈哈,哈哈哈……
梅染师太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眸中都迸出了眼泪。
看着面前这么多年过去,容颜依然不变的男人,咬牙冷笑道,“殿下果然机关算尽,殿下千方百计把我算回来,此番又想要将我送给谁呢?”
男人抬起长指,擦了擦她眼角迸出的泪,温柔带着几分缱绻的道,“不送给谁,送给我自己。”
梅染师太唇角挑起了一抹讥诮。
如果她还是傻傻的梅花姑娘,自然会轻易便被他温柔多情的皮相迷住,被他的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向。
可是现而今,她已经是死过一次,地狱走了一遭的梅染师太。
冷冷一笑道,“贫尼出家之人,可当不起殿下的厚爱。”
男人长指描画着她的眉眼,温柔道,“本王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梅染师太俏脸一冷,一手拔开他的大手,冷冷道,“贫尼花楼出身,千人玩万人睡,不敢玷污了殿下的地儿,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贫尼一马。”
说着,一脚踏下了床榻,想要站起来。
不想,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晃,整个人直接往前栽。
一条结实长臂瞬间伸出,一把揽住了她,搀扶住了她的身子,急急道,“小心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嗯?”
梅染师太定了定心神,等眼前一阵一阵眩晕过去。
好一会才能睁开了眼,勉强站稳了身子,挥开男人的手,冷冷道,“我没事,不劳殿下挂心。”
说着便要继续抬脚往外走。
只是她躺了三天,不曾吃喝,双脚一软,再次差点栽倒。
男人叹了一口气,猛的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把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双手摁住她的双肩,低低道,“想去哪里也得养好身子再说,这样拖着一副虚弱的身躯,又能去哪里呢?”
梅染师太想要说话,可是挣扎了这么一翻,力气仿若已用尽,大口喘着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脑子还在天旋地转着……
:那你便养好身子再来取我命
男人看得眉头紧蹙,转头吩咐人请府医。
没过一会,府医过来,帮梅染师太把脉诊治。
梅染师太像木偶一般躺在那里,没再挣扎。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想挣扎也没力气,脑子像陀螺一般不停旋转,转得她两眼昏花,想要干呕。
府医诊治完,看向男人,恭敬的回禀道,“姑娘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身子骨太虚弱了,体内还残留着几分毒素未解,需要慢慢调理才能恢复元气。”
怀王微冷着脸道,“好好给姑娘调理,无论如何要将她身子调理好。”
府医连忙应下,“是,王爷放心。”
忙不迭的下去开药了。
怀王看了一眼躺在锦被里,美眸紧闭,俏脸苍白,仿若没有任何血色的人儿,心头微微一揪。
袍子一掀,在床榻边上坐下,抬手执起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低低道,“无论想要如何,也得养好身子再说,等你养好了身子,想去哪里,本王都随你意。”
梅染师太睁开了虚弱的眸子,积攒了好一会力气才气若游丝的讥诮道,“等我养好了身子,说不定想要杀了王爷呢。”
怀王执起她的小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低磁道,“既如此,那你便养好身子再来取我命。”
风流多情的模样,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梅染师太用力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闭眸躺在那里成了一条死鱼,不想再说话。
男人坐在那里,看了她一会,最后抬手帮她扯了扯锦被,低低道,“晚点再过来看你。”
然后站起身,抬脚离开。
梅染师太躺在那里,听着他脚步渐行渐远,锦被下的双手微微握紧,挫败,郁火,无力,愤怒,狂躁……,无数情绪堆积翻涌,再次将她席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得养好身子,养好身子才能与狗男人同归于尽!
不停翻涌碰撞的情绪中,她默默憋下了一口火气。
怀王离开这里,却是换了身衣裳,匆匆离开怀王府,坐上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怀王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马车走得飞快,到了皇宫门口还是晚了一些。
一个清秀粉面的小太监抱着拂尘,已然等在了金碧辉煌的皇宫门口。
看见怀王下来,立即迎了上来,恭敬笑道,“王爷可算来了,陛下念叨着王爷,可等了好一会了呢。”
怀王一边大踏步往里走,一边问,“陛下现而今跟谁一起?”
粉面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恭敬道,“陛下现而今跟赤炎真人在一起,相谈得甚是欢乐。”
怀王微点了点头,脚下步子倒是放慢了不少。
御花园里,炎国新君王一袭黑色道袍,没错,是道袍,上头绣着五爪金龙,颇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正在跟一个白发女子在畅谈。
白发女子一袭黑白相间的道袍,雪白的发丝用一根木簪高高束起,手上抱着一柄佛尘,正跟陛下在谈经论道。
女子侧颜如雪,线条流畅,尖细的下巴微微扬起,谈吐自然,嗓音好听,让人如沐春风。
:深深迷醉
新君王明显是被她的谈吐吸引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目微笑,不时附和,深深迷醉。
一个肥头大耳,长得十分圆润的公公此刻正恭敬的候在新君王的身边。
看见那边粉面小公公带着怀王过来了,立即俯身到了新君王的身边,低低道,“陛下,怀王殿下到了。”
新君王颇为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被打断的微微不悦,但还是抬眸,看向了已然走到眼前的九皇叔。
怀王恭敬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新君王对他一贯不满,冷哼一声道,“如此姗姗来迟,让九皇叔进宫一趟倒是越发艰难了。”
怀王被斥责,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恭敬道,“微臣收到陛下传唤便立即进宫了,怪微臣住得远了些,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微臣罪该万死。”
新君王知道他的府邸确实住得远了些,当即不耐的道,“罢了,今日朕心情好,不治你的罪便是,赤炎真人说了,今年是朕登基的第二年,正是百业待兴,万物焕新,可举办冬祭大典。
真人说九皇叔先前在礼部待过,对大典流程熟悉,此番冬祭大典就交由九皇叔全权负责。”
怀王一听,立即恭敬道,“陛下看重,原不该推却,只是微臣虽在礼部呆过一段时间,不过是挂个闲职,早已不理朝政之事,只怕不能胜任,还请陛下另择良人负责才是。”
新君王听罢,沉吟了一下。
一旁的赤炎真人微微一笑道,“怀王殿下可真是谦虚,殿下可是陛下的九皇叔,论资历,谁能比得过殿下去,冬祭一向是皇室盛典,还是得由九皇叔这样的身份才能胜任。
更何况,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举办冬祭盛典,殿下作为陛下的九皇叔,于情于理都应该把这事情办好,提升皇室的威望,凝聚百姓的信心才是。”
新君王原本不大想自家这个九皇叔沾手朝政大事的,不过听得赤炎真人如此说,立即附和道,“真人说得对,你作为朕的九皇叔,负责此事再合适不过!
就这么决定了,朕要一个与众不同别出心裁万民响应的冬祭盛典!”
怀王听得这话,不好再推却,恭敬应下,“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