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在女人的肩膀上,在红砖的走廊上拉得斜长。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玉白色的骨灰,蜷曲着身体,不断闷哭发抖着,窝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子昊,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谢谢你总是让我们两个有机会见面,说说电话。」
何舒晴勉强睁大眼睛,但眼眶里转动的泪光,却阻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骨灰上的照片,是她熟识的人。
女人斗大的泪珠,不断掉落在骨灰罈的边缘,流过上头的照片。照片里的人,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即使微笑着,也还是何舒晴熟悉的那抹严酷冷峻。
「我与他也是朋友一场,应该的。」
程子昊将女人搂得更近了,似乎想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给这怀里失魂绝望的女人。
何舒晴已经忘了,那个搂着女人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阿俊生前不断掛念的,就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就麻烦你多照顾了。」女人仰起面,眼角滑落的眼珠里,有她上方男人落下的热泪。
程子昊皱了苦笑的眉,沉痛回应,「我跟他,交情更深……」
女人斗大的泪珠,再次滴在骨灰的相片上,因为她低下头,又抱起骨灰罈,不断磨在自己的脸颊边。
颤音不止,「我想送他回老家。」
男人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里的气,故作坚定。「我让他跟你去,让他陪你走这一程。」
女人摇了头,嘴角边拉起了一丝遗憾。「不,他和阿俊一直以来都是水火不容,我想他不会愿意的。」
「他会愿意的。」程子昊坚定点着头,给了女人一抹诚恳而宽慰的笑容。
「你这医师真伟大,不只能治病,还能治癒人心,抚慰那些受伤的心灵。」
说完,女人突然又握起程子昊的手,面带愁容,皱脸哭着。「子昊,之前的事很抱歉。当时候池英杰抓了孩子,我不得不……」
「算了,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程子昊打断女人的话,给得笑容更是温暖柔和。
「也谢谢你,终于出手帮了我们白家的律师团。我知道你一直避免要和池英杰正面交锋,为难你了。」
女人脸带愧疚,没了何舒晴印象中的那副嚣张跋扈,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不知为何,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骨灰,哭得肝肠寸断,却勉强自己坚强的脆弱女人。
何舒晴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
女人常常出神般地远望天边,抱着怀里的孩子轻哼着歌,就像是一个等待爱人归来的女人一样,忧愁哀戚。但转眼,又常常掛着一脸期待等着程子昊回来,满心雀跃走在程子昊的身后,只差人没有整个扑上去了。
但这一切,何舒晴似乎懂了甚么。
「不,我早晚会跟他清算的,时间早晚而已。」程子昊收起愁容,双手自然垂到了腰后,扬起冷怒的神色。「再说了,池大集团的烂疮,大概也撑不到我原本预计的时间。」
女人抬起眼,迟疑了半晌后,疑惑问着。「你原本预计的时间?是跟她復合后吗?」
程子昊呆滞着,凝视的眼神看着女人身后的斜阳,馀暉的光亮已经越来越淡,热度也逐渐消去。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没有你想像中的脆弱。」女人绕到了程子昊的面前,垂眸定思许久后,缓缓说着。「子昊,告诉她吧……」
程子昊眼神抬起,和女人对焦许久,随后终于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男人点下头的瞬间,何舒晴的心跳骤然加快。
告诉她吧……
那个「她」,是她自己吗?
所以,这个男人真的有打算要告诉她甚么?
关于甚么呢?
明天吗?
何舒晴憋起气,不敢吐出半口呼吸,脑袋的撑胀让她感到头痛欲裂。不知是不是情绪的起伏过大,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双宝似乎在抗议,踢动得有些不正常。
远远的声音又传来。
「保重。」
「嗯。」
女人拉起脚边的皮箱,对着程子昊深深鞠躬,滴落的眼泪残留在馀暉最后的一抹斜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