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暗黑色的血顺着脖子和手肘滴落。他盯着徐仙,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徐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脖子掰断又重新接回去,最后咧着个嘴冲他笑。
不愧是湘区的阵啊。
他往后退两步,眼底彻底没了笑意。
柴刀直冲他头砍下来,徐仙迅速侧身向旁边躲开。结果那刀很快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横着砍过来。
一脚踩在门框上,身体迅速后仰,一缕黑丝飘荡在空中。
眼看着它要落在地上,结果突然被身后某人伸出的手接住。
鼻间是熟悉的味道,徐仙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汗渍从他鼻尖滑落至脖颈,他靠在周临枢怀里,盯着面前那半人不鬼的东西,哑声说了句:“用火。”
周临枢盯着面前那男人脖子上硕大的一道裂口,心下明了。
这里到处是油灯和火折子,他抱着人边躲边往后退,靠近厨房后踹了那男人一脚,迅速捞起边上放着的火机和油灯。
男人身体一触即燃,只能看见火光中扭曲的黑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焦味在空气中蔓延,细听下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某种虫子被烧死一样。
知晓这动静会把人引来,周临枢抱着人飞快远离此地。
路上和搜寻的村民差点碰上,周临枢带着人翻墙进了某一处院子。
下一秒,徐仙被人搂着腰压在床上,两人刚好穿的是苗服,门被推开,周临枢用苗语骂了句脏话。
站在门口的几人用苗语说了几句话后,啪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上。
外面有女人的哭声,说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北方口音。
刚好可以休息,徐仙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凄厉的惨叫声在门外边响起,他盯着面前的人问:“你不去救她吗?”
周临枢用手肘撑在徐仙两侧,一双黑眸暗暗的盯着他没说话。
似乎生气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门外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徐仙手腕动了一下,被人迅速且强硬的扣在床板上。
“人各有命。”
话音落下的一秒,门外的女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大喊:“屋里!”
“屋里有人,他们在里面!”
“不要,滚开!”
……
嘈杂的脚步声迅速在门外响起,徐仙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拍了拍周临枢的脸。
“确实。”
他盯着面前这双倒映着他身影的黑眸,嘴里无声念了句话。
几秒后,手腕处的银镯红光闪过,窗外瞬间燃起火光。一片熊熊烈火,连房间里也可以感觉到逐步上升的温度。
“为什么离开。”
“我走不动了。”
徐仙用指尖描摹周临枢脸上他打出的那个手痕,语气淡淡的说:“你自己没有发现。”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那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几乎蔓延在整个房间。
“对不起。”
身上的人将徐仙整个抱住,攀在他脊背和腰间的手收得极紧,似两条蟒蛇,令他几乎不能呼吸。
“下次不会了。”
肩上的疼痛令徐仙额前出了一些汗,鼻翼处的黑色小痣随着主人的呼吸不断翕动。
他稳住呼吸,不想让周临枢发觉什么,所以换了个话题:“黄泽鑫呢?”
“不知道。”
周临枢紧紧抱着人,语气无辜:“我要回来找你,他不让,我就自己过来了。”
徐仙看了他几秒,随后把人推开,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外面的火光。
“去找他。”
——
天色渐晚,徐仙被周临枢死死牵住手,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逃出来的位置。
这里视角最佳,几乎可以看清整个寨子的情况,更何况,天快黑了。
徐仙并不觉得天暗下来在寨子里或者寨子外的地方晃悠是个好选择,他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和周临枢去找王符时碰到的那个东西。
躲在阴暗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湘区未知的东西太多,他不想平白招惹祸端。
两人倚靠在窗边,这里可以最大限度的看见下面的光景。所以他们一眼便看见了被村民围困在广场的几人。
黄泽鑫、刘慧、还有那个寸头男。
那么下午发出惨叫的想必就是另外那个女生。
两侧鲜红的灯笼将整个广场笼罩在红光当中,周临枢碰了一下徐仙的手腕,低声说:“你看刘志盛。”
徐仙早就注意到了,被捆在木桩上的那人,眼袋青紫,嘴唇发黑,似平白无故老了几岁,就和林杰之前的状态一样。
他靠坐在椅子上,小腿时不时抽搐几下,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落在一道阴影,声音极轻的说:“情人蛊吸取人体爱液生长。”
被下蛊者越发情动,身体里的情人蛊生长的越快,而完全成熟的蛊虫会反噬饲主,从人的身体内部开始进食,从而使中蛊者完全成为一个只因情爱牵动情绪的傀儡。
而这阵中的情人蛊明显更加可怕。
下方的村民将那三人架在木桩上,他们整整齐齐跪在底下,远处看去黑压压一片,手里做着一个诡异的手势。
徐仙眉间轻皱,脑子里蓦地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突然小腿感觉到挤压,他回过神,才发现周临枢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单膝跪在他面前捏着他的小腿。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救他吗?”
温热的手指摁压在他小腿肚上逐渐用力,隐隐驱散那里的酸痛感。
徐仙盯着人看了几秒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抬头看向下方。
几个穿着黑色苗服的男人抬上来一缸血水,较远的距离导致徐仙看不清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被捆在上面的三人瞬间吐了出来。
“救。”
下面的村民开始用晦涩难懂的苗语吟唱,像是古老的祭祀法事。
活动开始之前要唱歌是苗寨的风土人情,等到歌曲唱完,就会进入正题。
徐仙把脚收了回来,问:“他们在唱什么?”
周临枢摩挲了一下手指,重新站起身,顺着徐仙的视线看向下方,回答:“太阳,神。”
“他们祈求神的庇佑,却不想要太阳。”
“神的使者死亡,新鲜血液的奉献,会诞生新的神。”
……
男生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房间响起,徐仙收回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
昏暗的光线导致他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微扬的嘴角,还有隐于黑暗的下颚线。
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个画面,和现在极为相似。
对方明明是带笑的口吻,却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忽略到那双略显无辜的眼睛,整个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凶狠。
“怎么这么不禁肏。”
“怎么了吗?”
徐仙原本发散的思维迅速收拢,相似的两句话重叠在一起。他盯着面前这张脸,怎么也想不起第一句那句话的后半段,所以他只是问:“你学苗语多久了?”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对方如果只是因为要过来旅游,不可能学的这么深入。
但对方只是思索了一下,很快便回答:“挺久的,我奶奶是苗族人。基本都听的懂,只是不怎么会说。”
徐仙看着他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窗外的树叶被吹的沙沙响,大红灯笼不停晃荡,空气中那股子腥臭的血味似乎都飘了过来。
眼看着广场前面几排的村民明显蠢蠢欲动,站在前面的男人将缸里的血水淋在几人的下方。
时间差不多了,徐仙拉着周临枢迅速下楼。
不过几百米距离,他们闪身藏在一家土房的柴火后面。
徐仙手上拿着刚才特意让周临枢在房里找到的火机,指尖轻挑,抬眼时恰好与站在最前方带着蚩尤面具的女人四目相对。
眉眼微弯,黑色发丝被晚间的风吹的飞舞。
砰的一声,火机在地上炸开,浇在柴火上的血水瞬间被点燃。
徐仙牵着周临枢转身往外跑,他不担心黄泽鑫逃不掉,对方虽说不怎么聪明但还是有些手段。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扣着腰抱了起来。
对方抱着他直接从几米高的台阶上跳下,甚至不用缓冲,借着冲劲直接往前跑。
夜色渐浓,估计刚过零点,除却几个点着红灯笼的小屋,到处黑压压一片。
周临枢抱着徐仙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阶梯,进屋后迅速关上房门。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五声敲门声,两短三长。
徐仙被放在椅子上,周临枢走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黄泽鑫。
他们下午碰头约好的地点和敲门方式。
对方进屋就喘个不停,身上还染着一股子乱七八糟的味道。
“卧槽,为什么非得跑到你们这屋子来。”
“这t全是阴气——”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闪过。
黄泽鑫盯着面前还散着长发漂亮到不像话的人愣在原地。
身后响起一声沉闷厚重的声响,黄泽鑫呆呆的回头,对上一双干枯漆黑的眼睛。
对方脸上的皮肤似枯死的树皮,黑色长甲刚才只距离他脖子半厘米。黄泽鑫这才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仙把沾血的铜钱剑还给周临枢,脸上平淡的似乎刚才一剑穿喉的人不是他。
“这特么是……僵尸吗?”
黄泽鑫颤着声音问,他抖着手把门关上,不敢看门外那具尸体一眼。
徐仙有些嫌弃的用桌上的茶水清洗手,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嗯。”
软瘫在地上的黄泽鑫骂了句脏话。
面前多出一张纸巾,耳边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是山上那间屋子里的吗?”
徐仙顺着面前的手看过去,对方拿着手上的铜钱剑,在黑暗里凝视着他。
接过面前的纸巾,他将手上的水渍尽数擦干,随后饶有兴趣的轻笑着说:“原来你看见了。”
透过那扇门的缝隙,里面打着白底红字的封条,贴着明黄色的符咒,一排黑压压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