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仙/周临枢(1 / 1)

大巴经过转弯处的泥坑时整个车身剧烈的抖动,也不知道景区附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坑,还不赶快修补。

但在飞机高铁通至全国的时代,到这里来也要先坐一个小时半的大巴,足以证明这所谓的景区有多偏僻。

更何况还是处于旅游淡季,连路边的野花都没开。

原本躺在座椅上闭眸补觉的青年缓慢睁开眼,半垂着眼眸看向窗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好,请问这是你掉的吗?”

略微低哑的成熟男性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年转头过去,对上一双极黑的眼睛。

他是混血,瞳色天生较浅,在阳光下像极了琥珀。除却两年前那一次,许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纯粹的黑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对方穿了件白色印花短袖,领口挂着副墨镜,花花绿绿的衬衫系在腰上,看上去像是要去海边,总之绝对不是来这种深山老林。

与此同时,周临枢也在打量面前似乎有些格外怕冷的漂亮妹妹。

对方头上戴着的卫衣帽极为宽大,仅能窥见一双略微细长上挑的眼睛和披散在胸前的黑发。

这双眼睛极为漂亮,睫毛更是长的不像话。

见对方没有反应,周临枢再次举起手中的毛毯,凑近问:“请问这是你掉的吗?”

眼看着对方抬手摘下耳朵上的白色蓝牙耳机,隔着一层口罩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似乎还带着些哑意。

“是我的,谢谢。”

对方伸出指尖接过去,周临枢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忍住在心里感慨——

【好白。】

像玉一样。

他下意识放轻递过去的动作,似乎怕碰碎对方玉一般白皙的手。

眼看着这人将毛毯整理好后再次盖在双腿上,靠在靠椅上似乎又睡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蓝色的口罩,还有极为优越的鼻梁。

周临枢模仿着对方两手重叠放在腹前的姿势,不由为刚才先入为主认为对方是女生的想法道歉。

这人的声音很好听,似潺潺流水,但一听便是个男生。

——

“前面是本次旅行的第二个目的地,大家可以自行下车参观,半个小时后回到车上集合。”

拿着小红旗帽的导游挥了挥手招呼着人下车,周临枢伸了个懒腰手机扔一边,上面还显示着阴阳五行的界面。

略微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几声,视线无意识朝斜前方看去。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快于大脑直接起身。

动作极快的拦住面前正欲动手的中年男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

余光瞥见身后坐着的人没什么事,周临枢才缓慢松开面前男人的手,侧身问:“怎么了?”

他这话明显是问身后的人,结果那人没说话,面前的男人反倒气势汹汹的骂了起来。

“你t谁啊,要你狗拿耗子?”

周临枢转过头看他,视线在过道处的折叠轮椅上停留片刻。原本还有些弧度的嘴角压平,一双原本略显无辜的黑瞳看起来莫名有些骇人。

车里的氛围蓦地有些不太对劲,窗外的风景似乎变得有些模糊,停留在树叶上的蝴蝶振翅的频率极为缓慢。

“没关系。”

清泉般纯净清脆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原先似被冻结的空气一瞬间破冰,连周围嘈杂的喧嚣声也明显起来。

靠在座椅上带着口罩的男生把卫衣帽摘了下来,细软的黑色发丝在空中微荡,几缕细发没进衣襟。

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窥不见任何情绪,似价值连城的琥珀,极为漂亮,但看人的眼神却仿佛看着什么物件,或者说,死物。

他直直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语气仍不缓不急,淡淡的说:“麻烦你把我的轮椅捡起来。”

中年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由红到黑,过了两秒才回神,梗着脖子说:“你t一个男的留什么长头发,变态啊艹。”

他连骂几句脏话,边推开围过来的几人边骂骂咧咧的推开车门下车。

结果刚踩在地面,下一秒,身体便似炸开的烟花。

飞过去的车只能窥见残影,血混着肉块溅在玻璃上,两颗不算完整的眼球顺着血水在玻璃上滑落。

车厢里一瞬间静的可怕,随即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车里彻响。

女人躲在椅子的缝隙尖叫,男人拼命推着门用消防锤砸玻璃。

但纵使这么大的动静,先前那些下车的人却丝毫反应也没有,甚至从窗户看去,那些人还在悠闲的散步拍照。

青年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刺耳的尖叫声,这声音让他极轻的皱了皱眉。

他缓慢放松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伸手覆盖在那只遮住他眼睛的手上,低声问:“怎么了?”

周临枢看着周遭极其怪异的现象,哑声回答:“情况有点不对劲。”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扫视到车里坐在最后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人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玩手机,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包括现在车厢里剩余的其他几个,除了一个女人不断大哭,还有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踹门,其他的三个也是照常做着自己的事,就好似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一般。

额间的青筋突突的跳,周临枢看着窗边的血块喉咙微微泛酸。

他刻意不去看外面的情况,单手捂着面前这人的眼睛,然后伸手将地上的折叠轮椅捡了起来。

空灵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发生什么了吗?”

拿着轮椅的手一顿,周临枢抬头凝视面前的青年。

他似乎算漏了,除了后面那两人和前面那三个,表现极为平静的还有一个人。

但他还是没有把手移开,只是换了个话题,说:“轮椅好像坏了。”

面前的青年眨了下眼睛,长密的睫毛蹭着周临枢的手心。

“没关系”,说完他又顿了顿,低声说:“谢谢。”

周临枢感觉不止自己的手,某个地方也似乎也被蹭了一下。

他咳嗽一声说没事,正准备松开手想让青年做好心理准备,视线往上却看见一个极其诡异的八卦图,似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一般,印在车顶上。

像是一个八角笼,密不透风的将他们禁锢在此处。

窗外的时间似乎凝固住,连振翅的蝴蝶也停在半空中。

“你看见什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周临枢大脑似乎突然宕机,只是愣愣的回答:“八卦……”

手心下的眼睫似乎又动了动,紧接着他的手被人拿了下来。

汽车突然开始向前移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伴随着女人尖锐高昂的叫声,刚才被男人疯狂击打的窗户一瞬间如蜘蛛网般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然后——啪的一声碎开。

灌进来的风格外刺骨,周临枢下意识侧身挡在青年面前。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但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青年粉白的手心。

“是这个吗?”

青年被风吹起的发丝飞舞在周临枢的脸上,他睁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口罩不知道被风吹去了哪里。

精致到雌雄莫辨五官,连左侧鼻翼处的一点小黑痣也起到了点睛的作用。

粉色的唇瓣抿在一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摊开的手掌上印着一副与车顶如出一辙的八卦图。

唯一不同的是,这人手心的八卦图上有着一个数字——26。

车速快到了一定的速度,周临枢甚至觉得他脑子都要被甩飞出去了。

勉强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脑子完全转不起来。不知道多久过去,周遭猛地安静下来。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徐仙。”

哦,他想起来了,刚才他似乎是问了对方的名字。

礼尚往来,最后一秒,周临枢死死抓着对方的手把人抱在怀里,低声说:“周临枢。”

“我的名字。”

徐仙闭眼适应大脑熟悉的眩晕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睁开眼下意识看向手心,那里原本的数字由26变成25,已经过去一天了。

动作极慢的动了动腿,原本应该没有什么反应的小腿随着他的想法移动,虽然不太灵活但好歹比残废的状态要好。

几分钟后刚想从座椅上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在某个人怀里。

抬头看去,入目即是一张五官深邃大气的脸,他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似乎叫……周临枢?

原先坐在大巴车最后的一男一女也醒了过来,三人同时对上视线,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大家心里均明了,几秒后同时默契的移开目光。

车门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痂,那男人丝毫不在意,直接握着还黏着半颗眼珠的扶手把门踹开。女人倒一瞬间露出厌恶恐慌的神色,紧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离开后,徐仙重新看向紧扣在他腰间的手。脑子里一闪过某人在汽车冲下悬崖时将他抱在身下的画面,只是……

稍微拉扯男人搂在他腰间的手,这人是不是抱的有些太紧了。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徐仙直接将这只手掰开,然后动作有些不太自然的起身。

周围陆续有人醒过来,先前哭晕过去的女人醒来直直对上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男人的脸,边呕吐边哭着往外跑。

初次进阵,人类身体会下意识的排斥,从而产生不等的眩晕感。

身体越难以适应,晕倒的时间越长,醒来的时间越晚。甚至可能还没有清醒过来,便悄无声息的死了。

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麻的大腿,徐仙坐在另一侧的座椅前居高临下看向面前尚未苏醒的男人,几秒后,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瓶清凉油滴在对方脸上。

这本是他特意带来驱蚊的,就当积德了。

没过多久,身下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嘶……”

徐仙见人醒了,也就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刚下车,入目即是潺潺的清泉流水和葱郁的树林。耀眼的阳光照在湖面,荡漾起一层层金波,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他闭眸呼吸新鲜的空气,身后的长发偶尔随风飘扬。

光影落在他身上,背后似有光。

腿部最后一点疼痛感也逐渐褪去,徐仙缓慢睁眼,又看见了刚才下车的那两人。

紧随其后的,还有刚才同在车上的另外四人。

先前坐在后面玩手机、第一个下车的男人站在车边上,手上转着两把蝴蝶刀看着他,偶尔可以看见手心的八卦阵上的一个数字9。

对上他的视线,男人歪着脑袋冲他挑了挑眉,低声说:“走吗?”

徐仙站在原地,他不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微翘着,像是在笑,只是一双眼睛冷冷清清的毫无笑意。

一直跟在男人身边的女生烦躁的咂了一声,双手环胸没好气的说:“天都快黑了,不走了是吧。”

先前哭晕过去、现一直抓着挎包带子的女人总算找到机会,她躲在另一个短头发女生的身后,带着浓郁的哭腔和颤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和身边眼镜男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皱眉拍了拍女人的手。

场面一时间有些紧张,只能听见泉水和蟋蟀的吱声。

另一个一直靠在大巴车上染着头黄毛的男生咂了一声。

他拍掉自己刚才不小心在车身外蹭到的血痂,低骂一声嫌弃的将挂在他头上的断指扯下来丢在那女人脚下。

果不其然,女人大叫一声,抖的更厉害。

男生一脸不耐烦的用小指堵住耳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一路上就听见你鬼叫,叫尼玛呢,耳朵没给你叫聋了。”

说完他朝着湖边走过去,看样子是想去洗个手。

结果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到了却猛地停住,几秒过后,他捡起一把地上的石子朝湖里丢进去。

除了不断流动响起的水声没有任何动静,但周围人均面色一变。

捂着嘴呜咽的女人躲在女生身后胆怯的露着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她抓紧女生的衣服,脑子突然想到什么——

刚才投进去的石子似乎有些过于安静,安静到甚至连一圈水纹也没有惊起。

嘴角几乎被她自己咬破,本就有些红肿的眼睛迅速泛起一层水雾,她克制不住的颤抖发出小声的啜泣声。

这个地方诡异的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就连周围这些人都不像人。

还有那个漂亮到像妖精的男生……

她忍不住再次投注视线过去,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第一个醒的。据她面前这个女生说的话,在这个世界里醒的越早的人越可怕。

勉强止住泪,她咬着唇,只见那个漂亮男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朝着湖面走过去。

周围没有任何人上去阻拦或是做出反应,作为资深颜狗的她差点出声制止,结果有个比她更快的人似一阵风跑过去。

周围的那群人的动静徐仙并不在乎,他只是看着湖水中间那一轮格外耀眼的太阳,若有所思的往前走了两步。

行至刚才那黄毛男生走到的位置其实他已经打算停了,只不过身后冲过来那人还是拉着他往后连退了几步。

“危险!”

思绪被打断,他干脆任由那人拉着他。

等到停下来,徐仙回头看去,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青年脖子上的墨镜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额前的黑发半遮住眉眼,呼吸略微急促,抓着他的手勒的有些痛。

徐仙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礼貌性的浅笑询问,“醒了?”

面前的人摘了口罩,黑色长发时不时被风吹的微动,金色阳光落在他白皙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眉眼间,看上去比湖水中间的太阳还要耀眼。

周临枢盯着他愣愣的点点头,几秒后才回过神,口吻较为严肃的说:“别往那儿走,那湖很危险。”

徐仙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意,闻言问道:“是吗?”

周临枢重重点头,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人直接打断。

染着一头黄毛的非主流故意撞着周临枢的肩膀走过去,他翻了个白眼,朝着大巴车前面的石子路走去,边走还边大声叫嚷:“有时间秀恩爱还不快点走。”

“等会儿水里面的玩意儿跑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他恶狠狠的踹了把路边的狗尾巴草,余光瞥见后面已经跟上来了的众人,低声嘟囔:“两对情侣,一对gay,还t来个傻子,尼玛的。”

几人浩浩荡荡顺着石子路往上走,翻过一座山头后又看见一座山,前面的路似乎看不见尽头。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山峦,他们就像是被大山层层包围住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

又翻过一个山头,所有人几乎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徐仙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卫衣系在腰间,干净的似与众人不在同一个图层。

但细看之下,他脖子处还是覆着一层极薄、透明的汗,手肘处透着粉色。

眼看着前面又是一座山,徐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指尖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大腿,这里因为长时间行走已经开始产生痛感。

倒不是生理上的痛,而是心理所说的幻肢痛。

这种幻肢痛一般只有在他过度使用双腿后才会发作,纵使他知道在阵中他是个正常人,但仍旧做不到会产生这种病症,甚至在某些时刻更为严重。

脑子里仔细思考上一次他是否也走了那么久,前面队伍里已经有女生坚持不住想要原地休息一会儿。

喧嚣的争执声挑起众人本就有些躁动不安的心,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徐仙拿着自己的卫衣站在一边,对身旁的战场漠不关心,甚至看上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平静。

他微眯着眼睛感受大山与城市不一样的气息,

身上宽大的白色短t偶尔被风吹起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脖子上的汗渍顺着脖颈滑进令人遐想的领口。

先前他一直散着头发,现如今扎起,这才看见他后颈有一处纹身。

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红莲。

带着些暖意的风吹在面上,下一秒,却有冰冰凉凉的爽感在脸上蔓延。

徐仙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双笑弯了的眼睛。

对方蓬松微卷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遮住额头,眼尾微微往下垂,像他家隔壁邻居养的金毛。

“喝吗?”

徐仙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果饮,居然是冰的。

“出门前我朋友塞给我的,冻了一晚上,现在都化了。”

周临枢边说边从包里拿出瓶橙汁,徐仙这才发现这人一路上居然还背了个包。

手里的卫衣被接过,对方一直系在腰间的花衬衫反倒被垫在地上。那人坐在旁边的黄泥草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着抬头冲徐仙说:“先坐,休息一下。”

徐仙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坐了过去。他本就不想一直站着,只是觉得地下太脏。

手上的果饮是打开的,他抿了一口,口感还不错,就是有些凉,从医院出来后他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凉的东西了。

眼看着旁边的争吵逐渐进入白热化,徐仙看向远处的山景,似不经意的问:“刚才你怎么知道那湖里有危险的?”

黄毛男人投石子是在周临枢出来之前,第一次入阵的人在下车后都不会觉得那湖水有问题。

更何况,徐仙是在周临枢醒过来之后才下车的,那在这中间的时间里对方在做什么。

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直直对上对面清澈幽黑的眼瞳,似乎想要从这双眼睛深处里发现什么。

但他只能看见这双眼睛当中自己的倒影。

“我算的。”

青年从系在自己腰间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三枚铜币,他熟练的把铜币夹在指间翻转,嘴角上扬几近炫耀的说:“我会算卦哦。”

“我会算卦哦。”

话音落下,整个山头似乎一瞬间变冷了起来。

哗啦一声,一群鸟从黑压压的林子里飞出来,就连原本还在吵架的几人也被惊到。

徐仙原本放在嘴边的饮料拿了下去,指腹在冰凉的瓶身上不断摩挲。

修剪平整的指尖透着粉,温度骤降,手里的果饮便越发觉得冷。

只见前不久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此时不知道是被乌云罩住还是怎的,整个天空顿时变得灰蒙蒙。

“是吗?”

“嗯。”

周临枢仰头喝了口饮料,眼神肆意洒脱,尽显他这个年纪的张扬。他反手撑在地上的青草地上,伸出另一只手摊在徐仙面前。

“那你呢,可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吗?”

宽大的手掌上,印着一个与他昏迷前看到如出一辙的八卦阵,只是中心的位置显示着一个0。

徐仙看着周临枢的手心眼神总算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只有刚入阵的新人,八卦阵才会显示0这个数字。

是他猜错了吗?

但他相信他的直觉,这种直觉帮助他活到了现在。

而他的直觉现在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很危险。

徐仙眨了眨眼,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周临枢的手旁边,与他不一样的是八卦阵中间的数字为25。

拢过脸上被吹散的碎发,他抬眸看向对方淡淡的说:“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车掉进了悬崖,你已经死了。”

他盯着面前这双纯黑的瞳眸,继续说:“中间这个数字,是你存活的天数。”

话音落下,面前的青年愣愣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完全不明白。徐仙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结果刚想收回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他本就有些体寒,又在山顶吹风,此时手指冷的似冰。偏偏对方温度高的吓人,可能是刚运动后,热的像火。

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结果被抓的更紧。

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完全把他的手包裹住,对方低喃道:“手好小啊。”

徐仙下意识垂眸看了眼,确实,对方的手几乎比他大一圈。

所以这人刚才没什么反应是因为注意力都在这儿了吗。

“松开。”

似乎总算意识到抓住别人的手不放十分不礼貌,对方迅速松开手道歉,只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朝对方看去。

这人刚才手指有这么红吗?

意识到场面有一丝尴尬,周临枢咳嗽两声,主动移开视线问:“那现在我这个天数是0,但是没死,是不是说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或者增加天数?”

徐仙用周临枢背包里的矿泉水把手洗了,垂眸语气淡漠的回答:“破阵。”

“破阵……”

视线凝聚到手心的八卦阵,周临枢低声重复了一遍徐仙的回答,他抬起头看向对方,问:“那该怎么破?”

用纸巾把手仔细擦干净,徐仙才重新看向面前这个似乎有些自来熟的新人。

“那要看你啊。”

伸手把手边用过的垃圾用一个口袋装好,他语气仍旧淡淡的,“那要看你啊。”

“你不是会算卦吗?”

起身将视线投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还有右侧不知道见过几次的油菜花田。

徐仙极薄的唇上还沾着被果汁侵染后的润色,他眺望着远方,眼底带着周临枢看不懂的神色。

猩红的舌尖与粉色的唇瓣形成绝美的视觉冲击,他嘴角天生上扬,眼睛却透着不沾世俗冷清的美。

转头看着周临枢,他不缓不急的说:“我们似乎遇上鬼打墙了。”

——

三枚铜钱两正一反,周临枢抬头看向徐仙,低声说:“南边。”

徐仙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山下那一片油菜花地,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

手上的垃圾被人收走,他看了眼面前又重新把衬衫系上的青年,轻声说:“走吧。”

两人开始朝南边下山的位置走去,那里不仅没路,看起来还极为坎坷不平。

和他们一样没有参加争吵始终暗暗观察的一男一女也跟了上去,女生还顺道拉走了那个站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女人,留下黄毛和最先下车的那一对情侣。

黄毛男在刚入阵时就看出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漂亮美人不是新人,看那架势甚至可能还是深埋功与名的低调阵爹。

只有那傻逼新人才傻乎乎的舔上去,还蒙人眼睛,如此平静的反应,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死人了。

三人互相防备着跟着前面几人下山,结果从山上看去原本应该是一片油菜花地的田埂突然出现一条石子路。

徐仙一直走在落后周临枢半步的位置,彼时才发现这人还挺高,最起码比他高半个头。

视野逐渐开阔,两边的植物似乎也在逐渐减少,仅偶尔可以听见几声鸟叫。

“哎,前面有人!”

一直躲在后面的女人看着前方正在移动的黑点大叫,她喜极而泣,走这么久可算有人了。

结果大家的反应却与她完全不一样。

没有一个人再往前走,反倒一直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人。

周围一直传来某种说不上来的鸟叫声,等到前面那黑点逐渐靠近,走在前面那对情侣当中的男人才低声说:“活人,有影子。”

话音落至,众人才开始有所动作。

一直跟在众人身后没有说话带着个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向前去,微微俯身和面前看起来差不多七八十岁的老人说话。

先前那鸟叫声又响了起来,整个地方安静的稍显诡异。

徐仙看着身边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一直在玩铜钱的青年,眼底神色晦暗。

“怎么一直看我?”

耳边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以此同时还有转过来看他的黑色瞳眸。

对于偷看他人当场被抓包,徐仙丝毫不觉得尴尬,他看了眼身侧已经快再次被吓晕的女人,问:“你不怕吗?”

青年仍旧笑的一脸不设防,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着说:“还好吧,可能玩多了,有种真人剧本杀的感觉。”

“刺激!”

徐仙看了他几秒,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前去交涉的男人擦了把额头的汗悻悻而归,镜片下的眼睛带着些许烦躁,但还是好脾气的克制住语气说:“可能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听的见。”

黄毛男生嗤笑一声,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再次出口挑衅引起大家公愤。

徐仙忽略再次吵起来的众人,抬脚朝老人走去。

离的近了,他才发现面前的老人可能不仅耳朵不太好,眼睛应当也有些问题。

一只眼球的瞳孔明显缩小,眼白部分布满红色的血丝,眼角有溢出来的黄色粘液。

她杵着拐杖,身上散发着一股类似于树木腐朽的味道,脸上干枯蜡黄的皮肤似网状密密麻麻的裂开,布满黑色的斑块。

身上穿的大概是苗族的服饰,有着漂亮的苗绣,头上用深蓝色的布片包住窄小的头。耳垂吊着银色的耳坠,布满褶皱的脖子挂着银色的项圈。

本是极具本土特色的民族风情,现在看来却诡异无比。

徐仙倒未露出什么恐慌或嫌弃的神色,反倒面色平静的轻声问:“婆婆,请问你要去哪里?”

面前的老人似缓慢启动的陈旧机械,转了转浑浊漆黑的眼睛,动作极其缓慢的抬头,牵动脖子上的项圈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面前的徐仙,一双眼睛蓦地透着精光,原本半睁着的右眼眼皮微微颤抖,哑声说:“好乖的妹儿哦。”

极其沙哑老迈的声音,说话带着方音,似乎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

不远处又传来鸟叫,哗啦一声从林子里钻出来,飞到几人身边,吓得站在身后的几位女生不小心叫出声来。

深红色的眼睛,上体暗褐色,羽毛上面布满整齐的黑色斑点。

几人皱着眉用手驱赶这一看就不太吉利的鸟,只有徐仙看见面前这老婆婆一瞬间眼角抽搐,那只蜷曲收缩的眼球一瞬间红的更加厉害。

但他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半弯着腰,原本扎起来的马尾因为重力垂落至右肩上,语气愈发温柔:“谢谢婆婆,您的衣服看起来也很漂亮。”

老婆婆弓着背闷闷的笑了两声,颤颤巍巍的朝徐仙伸出干枯的右手,整个人轻微颤抖。

“嘴巴好乖,婆婆请你们吃糖。”

那只干枯细瘦的手眼看着就要贴上徐仙精致漂亮的脸,眼里的贪婪几乎快要遮掩不住,一只手却突然把她拦了下来。

青年挤进两人之间的位置,高大挺立身躯落下的阴影近乎将老人整个罩住,背光的位置,使得那双这一日始终带笑的狗狗眼似乎也失去平日里的笑意。

但下一秒又归于原状,似先前只是错觉。

他张着一口白牙,贴心的挽住老人的手臂,将徐仙拉在自己右侧,扬声道:“婆婆真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手被半强迫的拉下放在拐杖上,老婆婆视线直直盯着周临枢几秒,随后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浑浊黝黑的眼睛仍旧黏在徐仙身上。

她招呼着几人往她先前来的方向走,众人各怀心思,最后还是跟着老婆婆来到林间的一个木屋。

走在木屋门口往上看去,勉强能够看见山腰上落错的房屋,应该是某个山寨。

悬着的心放下,好歹没有白费一场。

那对小情侣当中的女生刚想拉住其他人,叫他们不要进门直接往前走,结果一抬头便对上那老婆婆的眼睛。

像看着一块死物一样盯着她。

女生瞬间愣在原地,汗毛竖起。她还没来的及出声,刚才那只鸟又出现了,嘴里叫出刺耳的鸟叫声,这下众人都听清楚它在叫什么了。

先前还步履蹒跚的老婆婆拿着拐杖快步走去,身上的银饰叮铃哐当的响。

木质的拐杖重重敲打上鸟身,褐色的羽毛变得血一般红,嘴里还叫着似小孩哭啼的叫声。

转着一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缓慢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脖子上松垮的皮肤堆叠在一起,斜眼看向众人笑着念叨:“莫黑戳,这鸟坏登了,劲赶不走。”

她用脚踢开死掉的鸟,在有血渍的地方用黑色布鞋磨蹭着地上的灰,直到将那一处灰色的地砖磨的黑红,然后转头直直看向身后的众人,咧着嘴招呼,“快进来坐。”

身后的女人早就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其余人也皱着眉站在原地。

唯独徐仙跟着那老婆婆的脚步率先走了进去,和周临枢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

“早晚要进去。”

背后的黄毛啐了口唾沫,咬牙跟了上去。

没办法,进过阵的人都知道,这些类似于npc一样的人物,一旦遇到那么便只能跟着她的路线走。

否则要么会在阵中迷失方向,要么会遇见其他更加可怕的事情。

即使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过是白白耗费时间而已,而他们这群人之中生命值最短的只有五天。

其他人也陆续跟上去,唯独那个早已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女人甩开一路拉着她女生的手往上面的房屋跑去,然后消失在一片葱郁的树林间。

女生差点追了出去,被带着眼镜的男人一把拉住。

“林杰!”

被叫做林杰的男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女生咬着下唇,又看向那女人离开的方向,最后还是跟着男人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挺大,但房子看上去却只像用几块木板架在一起拼接而成的一样。门前堆着几捆干枯的柴,门槛高门沿却很低,几个男生要弯腰才能进去,给人一种极为压抑不太舒服的感觉。

刚进屋子,众人便嗅到这里充斥着一股子说出不来的味道,比较难闻。堂屋中央的桌上放着一大盆清水,也不知道要干嘛。

众人环顾四周,只见中间的桌子和水,还有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已经泛黄的观世音菩萨,可谓是家徒四壁。

徐仙站在屋子的一角,视线在桌上那盆清水停留片刻,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眉间轻轻皱起。

“那盆水有什么问题吗?”站在他身侧的周临枢不着痕迹的侧身挡住徐仙看向那盆水的视线,侧头过去轻声问。

徐仙抬起头看他,没说什么,只是回答说:“等会儿她给你的任何东西可以碰一下,但绝对不要吃。”

好歹是鬼屋和剧本杀的多年忠实爱好者,这点周临枢还是知道的。

他点点头,随后也开始观察这个看似家徒壁立的屋子。

众人几乎把这间小小的木房挤满,屋子里没什么椅子或者坐的地方,仅有两道极高的门槛。

徐娇站在一方角落暗暗把身体重心从右脚转移到左脚,这样不停转换以此来缓解双腿的疼痛感。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托腰抱着坐在门槛上,下面垫着个花衬衫。

他也不矫情,抬眸看着面前的男生说了声谢谢。

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盛满星光,一缕发丝粘在他的下颚,周临枢忍住想要触碰他的手,笑着说:“没事。”

他们这边刚说完,另一边便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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