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戚观澜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少年哪处带着药、哪处藏着刀,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少年声音柔和了一些:“慢些吃。”
邢阳‘嗯’了一声,吃了药后心口针扎一样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手掌抵在少年肩膀上,翻身落了地。
戚观澜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帮他稳了一下身形。
邢阳大体扫了一眼:“逢天悦跑了?”他没等回答,又踉跄着往回走,被戚观澜一把抓住了手臂。
邢阳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没事儿……好歹让我把从枫幼琳的尸身带回去。”
少年纹丝不动,道:“带不回去了。”
不远处有细小的、渗人的窸窣声,菩提树树根处伸出了几根细小的藤蔓,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已经拖着尸身靠近了树干。
邢阳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小姑娘被树干彻底吞噬。
“她们从那里诞生,如今葬身在那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戚观澜道。
邢阳手臂被他拽的生疼:“什么叫死得其所?”
少年反问道:“若非如此,你何必一定要回去?”
邢阳顿了一下,借着小洞口中流出来的光,看清了他。少年一路舟车劳顿,神情眉目中都带着疲惫。
他的确要比戚观水成熟许多,话中有话,邢阳明知道不对,一时间却反驳不了。
“阿澜,你置气可以,但是不要借着这种事情。我惹你不开心,跟从枫幼琳无关。更何况……”他迟疑道:“并蒂莲说不定能……”
戚观水神色几变。
戚观澜道:“他骗你的。”
他攥着邢阳的手腕,不准他往回走一步,指腹缓慢的摩挲着青年光洁的肌肤,晦暗道:“逢天悦天性狡诈,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再加上他有心挑拨,最多只能信一分。并蒂莲或许有奇效,却未必如他所言。”
邢阳还想要再说,少年冷道:“人都死了,葬在哪里没区别。”
说的也是。
人都死了,安葬在个好地方,无非是给活着的人一个慰藉。可是托从枫陀幼琳想要么?没人知道。
邢阳沉默着跟在他身后。戚观水凑上来,小声道:“你别伤心。”
邢阳摇摇头,摸了摸他的发顶。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戚观澜的情绪不对,像是一口平波不惊的深井,被投入了一块石头,漾开的水此起彼伏。
邢阳不知所谓,心想,我哪里惹到他了么?
下山的路倒是平和。佛陀宫中一片寂静,连原本那几点零星的灯火都灭掉了,远处隐约有木鱼声,也不知道是在为谁诵经。
他们从原路返回,一路上不见人影,只有树叶簌簌作响。戚观澜脊背挺直,头都不回;戚观水非要跟邢阳挤在一起,黑夜中黏黏糊糊的抓着他的手。邢阳还在寻思戚观澜的反常,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临近山脚,邢阳道:“直接回终南紫府?”
他还惦记着白穂的伤。
“这就要回去了?”戚观水眉开眼笑:“哎,真是谢谢您了,咱们再会吧。”
戚观澜不跟他争,冷冷的一眼瞧过去,脚步比他们稍快几分,先行下了山。
邢阳无奈道:“都要回去。”
戚观水眨眨眼,改口道:“好的呀,只要有阳哥哥在,哪里我都愿意去。”他手上又用力几分,道:“只要你还愿意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