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谦心悠悠的说道:“女子在如今之世,能做多少事?就算这副皮囊生的好看一些,像心心这般出身低下的女子,要么就是嫁入富贵人家做个偏房,要么就是找个殷实之家做个正妻,十余岁嫁人,生子,随后便是漫长无期的相夫教子。一生能有什么意思?李易安,女中翘楚,可是生活多窘,际遇坎坷。梁红玉,巾帼英雄,若不是遇到韩世忠相公,想必也要在官窑之中埋没了。这等出类拔萃的奇女子,都难逃世俗的毒手。心心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只想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又怎么谈得上是辱没呢?”
“或许有一天,心心觉得累了,倦了,又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也许,那一天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吧。”沐谦心嫣然一笑,也不等三人答话,接过自己的琵琶,坐在南墙边上,悠悠的弹唱起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韩风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孩,听着她轻声浅唱着李易安的《一剪梅》,渐渐觉得这个女孩,非同一般。女人的宿命便是如此,嫁人生子,做好男人的贤内助。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沐谦心却偏不是这么看的,她居然想要自己的生活……
“心心姑娘的话,发人深思。只是,这番话要是被朱熹那个老头听见了,非得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不可。”赵扩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又是一口。
在座诸人也只有赵扩能够大咧咧的叫一声朱熹为那个老头儿了。
无法倒是没听过这个名字,诧异的问道:“嘉……啊啊,那个朱熹是谁啊?”
“朱熹是我爹的老师。”赵扩放下酒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只是我和我爷爷都不喜欢他。其实,我爹也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话太多,而且大多是废话空话。比如他说的什么“理在先,气在后”,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于国于民,好处不是很多。只是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在地方做官的时候,是办了几件好事。对于北伐中原,也一直念在心中。不过……”
赵扩悠悠收了口,看着韩风笑了笑。
无法扭过头看着韩风:“不过什么?你知道?”
韩风明白是赵扩故意把难题丢给自己,便接着说道:“不过朱熹此人不会做官。得罪的人太多,如今还在岳麓书院带学生呢,若非他总是得罪人,光是赵汝愚相公在身后支持他,也不至于现在没官做了。”
赵扩神秘的低声对无法说道:“朱熹得罪的最大官儿就是韩风的爹。”
无法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跟韩侂胄过不去,还想在朝堂上立足,那实在是难的很。不过什么理学,什么灭人欲,他倒不是很懂,于是追问道:“那朱熹说灭人欲,是不是就是我当和尚的时候,师傅说的要戒色戒酒啊……”
赵扩惊奇的看着无法,感叹道:“你这个和尚是怎么当的,佛法你知道吗?佛经能念几句?朱熹的灭人欲,乃是儒家的思想跟你们做和尚的没有关系。”
沐谦心一曲唱罢,看着三人在那里说话,一直静坐没有插口,但是看到无法在那里胡言乱语,就忍不住斥道:“存天理,灭人欲,说的倒是好听,只是苦了那许多女子了。”
说罢,沐谦心也不看赵扩和韩风,一挥袖子,卷起一阵香风,带着归尘便径直离去。
“好大的架子……”赵扩摸了摸下颌那短短的胡须,摇头道:“难怪是名噪一时的花魁。不过她说得对,朱熹那一套,对于许多女子来说,是有些……唉!”
既然沐谦心已经离去了,赵扩等人便又叫了几个出色的歌姬来弹唱,宾主尽欢,喝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妓们也都嬉笑着下去了,韩风用力摇了摇被酒水灌的有些疼的脑袋,一拍口袋,忽然脸上变色道:“我……没带钱。”
赵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你看着我干什么?咱们大宋朝的王爷出门,从来就没有带钱的。”
韩风无奈的把目光看向无法。
“出家人四海为家,小衲都是找别人化缘的……钱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无法把布兜翻出来,亮了个底,果然干净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