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笑吟吟地从她三哥手里接过了圣旨,又客客气气地请郓王府长史和她的公主府长史小聚了一回。王府长史果真是个有经验的人,立刻就给她拟了十八条头等大事,这第一条,便是修建府邸。
既然她这位公主的封邑是燕云,自然要在燕云修建一座漂亮的公主府才是。
不过嘛,众所周知,修建公主府的最佳地点不是朔州,而是燕州。
十八条头等大事刚刚送到赵瑗跟前,赵瑗立刻笑弯了一双眉眼。无论这位王府长史的初始目的是什么,这十八条头等大事,条条都帮了她的大忙。她还在心烦怎么把这些人从眼前挪开呢,王府长史立刻就给她找好了名目。真真是妙极,妙极。
没过两天,燕国公主的长史连同属官们,包括燕云一些无关紧要的书记官,都被打包送到了燕州。赵瑗还特别大方地写了个条陈,十八条头等大事,全部都由二位长史做主。等所有人都走了,赵楷才颇为严肃地劝诫她,下回莫要这般唬人了。
赵瑗斜了他一眼:“三哥不也有些厌烦您的长史么?”
“胡说。”赵楷立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赵瑗撇撇嘴:“如若不然,三哥又为何任由臣妹支使他?要知道,此去燕州路途遥远,况且燕京城中龙蛇混杂,又是被‘借’过来的,差事可不大好办呢。”
“你这鬼精灵……”赵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尖,而后叹了口气,“他跟随三哥许久,有些事情,三哥确是不好斥责于他。恰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三哥松快一阵子罢。”他说完,笑眯眯地望着赵瑗,眼中透着几分莫名的深意。
赵瑗干笑两声:“三哥这两日,还是先研习研习书法罢。”
赵楷颇为严肃地说道:“我是监军。”
“嗯?”
“所以,我应当去军营里,好生研习书法才是。”赵楷一本正经地说道。
郓王殿下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抱着圣旨和笔墨纸砚,到西军营帐中“研习书法”去了。他自幼饱读诗书,工于翰墨,每日临碑临帖,很是乐在其中。
既然他不打算插手,赵瑗也乐得自在。
紧接着,她又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在免除农人课税之外,她决定高价购买农田,无论贫瘠还是肥沃。这些天最好连成一片,最好处在朔州和代州,最好距离水源不远,最好……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土地基本就是人的命.根子。若不是被逼急了,是决计不会卖地的。
赵瑗确确实实有两把刷子。
她先是高价哄一批人卖了地,然后又放出风声,西夏与大宋即将开战,如今最最安全的地方,是东边的六七个州。既然燕国公主都把府邸建在了东边,谁还愿意在西边饱受战乱之苦呢……燕国公主说了,以田易田,童叟无欺,反正燕国公主在东边也买了良田数十万顷,绝对管够。
半个月之后,燕云十六州掀起了一波迁徙狂潮。大家纷纷找公主摁了手印置换良田,抛掉西边“贫瘠”的土地和战火的威胁,往肥沃的东边迁徙。反正农人不纳课税,反正东边有大片大片的良田等着自己耕种……不走,才怪。
赵瑗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地契文书,又将西军家眷尽可能多地迁徙到了朔、代二州。
这下子,连赵楷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趁着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监军兼节度使兼宣抚使兼钦差的郓王殿下,郑重其事地找到了赵瑗,询问她的真正意图。
赵瑗答道:“不过是仿照先秦古制罢了。”
“先秦古制?”赵楷有些疑惑。
“闲时农,战时兵。”赵瑗答道。
短短六个字,惊得赵楷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哥无须介怀。”赵瑗笑着说道,“种将军在操练新军,还在忙着喂马,这些小事他顾不着,我便顺手替他做了。迁徙到朔、代二州的,大多是西军中的老兵,在关陇一带,已生活过多年了。妹妹将他们的家眷迁来,不过是他们安心罢了。”
赵楷盯着赵瑗看了许久,半天才说道:“我今日方才察觉,嬛嬛你……很可怕。”
“嗳?”赵瑗有些诧异,“我又不是豺狼猛兽。”
赵楷摇摇头:“事无巨细,你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妥妥当当。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三哥原本还想着,以大宋现如今的国力,要和西夏国硬抗,未免有些螳臂当车。可……”他再次摇头,哑然失笑,“三哥竟有些可怜起西夏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