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嗷、嗷嗷痛死了嗷嗷嗷……”
“闭嘴。”
“老臣这把年纪了,实在没法子陪伴帝姬左右啊嗷嗷嗷……”
“再多说半个字,我就把你丢出去。”
“……”
张大人闭嘴了。
赵瑗清静了。
自从将赵佶、赵桓两人送出城郊之后,赵瑗便彻底松了一口气。跟她来的人,除了梁红玉之外,全都护送着赵佶赵桓离开了。此时她顶着一套土匪山大王的麻布套装,破破烂烂地蒙着脸,和自家土匪小弟、前朝廷重臣张大人一起,蹲在金国皇宫的假山上看热闹。
至于梁红玉,她已经主动请缨,看守宗弼去了。
张大人读起书来是一等一的,可马术却不怎么在行。方才跟着赵瑗一路来回疾驰三十里多地,尊.臀早已经裂成了八瓣。可惜帝姬虽是女子,却在种家少郎君的调.教下,马术一等一的好。故而命苦的张大人也唯有揉揉尊.臀,惨叫两声,奉陪帝姬到底。
方才那场小规模爆炸,已经引发了金国皇宫的一场骚.乱。
赵瑗毫无风度地躺在假山上,看着底下金兵一阵忙乱。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没有人留意到两位宋帝消失了。等到尘埃,不,面粉落定之后,才陆陆续续地有金国大臣发现,宴会上似乎少了两个丑角。更要命的是,一半宋臣疯了似的又笑又跳,另一半宋臣低声呜咽着四处寻找绳索上吊,简直要把端庄肃穆的金国皇宫,彻底变成汴梁州桥的菜市场。
人呢?
不知道。
但也别想从宋臣口中问出什么来,他们忙着追随太.祖而去呢。
张大人在假山上默默地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询问赵瑗:“殿下不打算施以援手么?”他已经见到不下十个宋臣“投缳自尽”、“以头抢地耳”了。
赵瑗斜睨了他一眼:“他们都死了么?”
“……没有。”张大人默默扭头,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赵瑗说得没错,方才虽然有不少宋臣投缳自尽,可每每都在要伸脖子的前一刻,被同伴哭喊着救下来;虽然有很多宋臣以头抢地,硬是在青石板上将额头磕出了血,本人却没有半点生命危险。
“所以啊,他们不过是在作秀。”赵瑗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大人又听不懂了。不过这一回,他没好意思问。
“我已经给了他们最最珍贵的‘希望’……一个有希望的人,是不会寻死的……”赵瑗似叹息又似自言自语,“他们还等着‘汴梁土匪’把自己劫走呢。若不表现得忠君爱国一些,怎能让‘神通广大的土匪’,冒这般大的风险?”
张大人渐渐有点懂了,脸色也渐渐开始变了,被吓的。
眼前这位帝姬,对人心的掌控,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好了,差不多了。”赵瑗拍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将脸蒙上,吩咐张大人道,“至于你,便在这儿呆着。若是金人杀过来,就赶紧逃命。待会儿闹将起来,我分不出心神来救你。”
张大人讪笑两声:“老臣怎敢劳烦帝姬相救?老臣应当誓死看顾帝姬周全才是。”
赵瑗嗤嗤笑了两声:“你曾经在阴曹地府里走过两轮,知道么?”
张大人愕然,愣愣地看着赵瑗,一脸呆滞的表情。
“头一回是在汴梁,你自称‘割地使’的时候,我忍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的手上沾血;第二次,呵,九哥说,知道那封血诏所在的人,都该死,你晓得么?”她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张大人能在朝廷之中,攀到这般高的位置上,必定是极聪明的。”
是的,在这种事情上,张邦昌张大人是极聪明的。
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封诏书可能有问题了,否则康王不会要他死。
那么帝姬……
“我对九哥说,你还有用,就把你带到了上京。”赵瑗低下头,看着张邦昌,冷笑着说道,“那么你知道,为何九哥会不惜代价找到你么?为何今日我要对你说这些么?为何——我要保下你么?”
张邦昌脸色渐渐白了。
“臣……”
“因为我发觉,你不过自私自利、皮厚心黑了一些,本质上并不太坏。”赵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加以调.教,指不定能调.教出个忠臣孝子来。唔,你扪心自问,若是本朝如同汉武帝时一般,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打得匈奴叫苦连天,你还会听金人的话,做‘大楚皇帝’么?”
“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人。”赵瑗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透着修罗嗜血的光芒,“矫诏事发,我死,你诛灭九族;事不发,你我便可安享盛世太平。”
张大人几乎没从假山上掉下去。
矫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