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夏侯纾便让云溪去吩咐小厨房做些糕点,晚些好带出门,她自己则去正院给母亲请安。
夏侯纾来到父母居住的颂雅堂,正好碰到准备出门的夏侯渊。他高大威武的身形,举手投足间仿佛浑然天成的气度,远远地就给人一种威慑感,但又让人莫名的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这个家就能平安顺遂,固若金汤。
夏侯纾抬头瞧了瞧天色,已经过了卯时正刻,以往这个时候,父亲应该是在宫门口等着去上早朝了,今日并非休沐日,他怎会在家
夏侯纾没来得及多想,赶紧迎上去请安。
夏侯渊看到女儿来了,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先是看了看卧房的方向,在看着女儿说:“你母亲还在梳妆,你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陪我走走吧。”
“那我送父亲出门。”夏侯纾心领神会,满心欢喜地跟上父亲的脚步,边走边问,“父亲今日不用去上早朝吗”
“近来军营里事务繁多,皇上特许我不用上早朝,直接去军营就行了。”夏侯渊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个更深的笑,指了指卧房处,“这不,上午又可以多陪你母亲半个时辰了。”
常年在军营里和战场上摸爬打滚的人,却露出这个表情来,夏侯纾很是羡慕,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却暗自琢磨,原来昨天母亲没有罚自己,是父亲的功劳。
“难怪最近母亲的心情好了许多。”夏侯纾诚心道,“父亲若是能再多些时间陪伴母亲,母亲肯定更高兴。”
“你母亲心情好不好,可不是因为我能不能多陪伴她,而是你们兄妹和睦,平平安安。”夏侯渊如老生常谈,说完顿了一下,看着夏侯纾突然正色道,“纾儿,昨天的事,你母亲跟我说了。”
一听父亲提到昨天的事,夏侯纾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她心虚的打量着父亲的神色,心思却百转千回。母亲掌管内宅,除非遇到不能抉择的大事,不然是不会劳烦父亲的。那么,母亲把昨天的事告诉父亲,是为什么父亲特意跟她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图
夏侯渊看出了女儿脸上的忐忑,捋了捋胡须,笑道:“你紧张什么以为你母亲向我告状了,怀疑我要惩罚你”
洞察力如此敏锐,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人。
夏侯纾被看穿了心思,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灵机一动,赶紧给父亲戴高帽,说道:“父亲心里装着的是家国天下,盼着的是民富国强、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哪会有心力来管这内宅的事情”
“那你可说错了。”夏侯渊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她的说法,然后非常认真地解释说,“你们都以为是你母亲在操持这个家,而我对府中事务一窍不通。其实你们都想错了。我虽然在军营里待的时间比较多,但又何尝不是时刻在关注着府中的动静我们这个家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需要你母亲经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若是都由她来做决定,哪还有喘气的机会也就你成天只知道胡闹,不会心疼你母亲。”
夏侯纾听完眼前一亮,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操心军营里的事,未曾想他原来这么关心母亲,还帮着留意内宅的事务,赶紧恭维道:“父亲如此疼爱母亲,母亲一定很高兴,纾儿必定以父亲为榜样,好好孝顺母亲。”
夏侯渊忽然停住脚步,伸出食指在夏侯纾额头上点了一下,责备中又带着几分宠溺,道:“你母亲操持家务不容易,尤其是你大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有些不合时宜,遂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叮嘱她,“日后少给你母亲找气受,不然我饶不了你。”
夏侯纾心里明白,父亲没说出的那句话,应该是说大哥没了后,母亲长年累月的忧思过度,明显比往常疲惫和苍老了许多。但是夏侯翖的名字在越国公府里就像是一个禁忌,即便是父亲先提起,夏侯纾也不敢接茬,只得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大清早的,不说这些。”夏侯渊叹了口气,再次凝视着夏侯纾,又说,“翎儿是你三叔唯一的骨血,自幼被你三婶捧在手心,就是我看了也自叹不如。为人父母者,担心子女也是人之常情,说话难免就急切了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放在心上。”
“父亲多虑了。”夏侯纾赶紧解释说,“女儿从未埋怨三婶,只是觉得翎儿始终是个男孩子,该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她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夏侯渊,试探着问,“难道父亲不这么认为吗”
“作为夏侯氏的家主,我自然是希望我夏侯氏的男儿自立自强,百折不挠,将来成就一番大事业,为祖上增光。但我还是一个父亲,也是你两位叔叔的兄长,翎儿的伯父。你三叔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母子,再三恳求我和你母亲要多多关照。”夏侯渊说着又看了看女儿,“纾儿,你还小,不太明白为人父母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那种心情。等你以后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的。”
“不,纾儿明白。”夏侯纾认真地说,“父亲,纾儿虽未为人父母,但父亲刚才不是还说纾儿聪明嘛纾儿也希望能为父亲母亲分忧。”
夏侯渊闻言一阵感慨,目光灼灼的看了夏侯纾一眼,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半晌,他才说了一句“看来,我的纾儿也长大了。”
“年前纾儿就已经行了及笄之礼了,早就是大人了,父亲难道忘了”夏侯纾笑着说。从她记事起,她就期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在泊云观的时候,她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摆脱师门的桎梏,早点回到越国公府,回到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后来她回来了,但是大哥却没了,她更加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有能力好去寻找当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