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的笑声还在天街两边回荡着,侍卫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但是都在警惕地四下张望警戒。
陆鸿露出一丝嫌恶的意味,王晖立即有所察觉,闭上了嘴巴,脸上青气一闪,阴郁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这种好像在看一堆垃圾、一滩污秽般的眼神,让王晖敏感而偏执的内心激起滔天巨浪,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梗着脖子,上身前倾,好像在痛苦发泄一般,双手乱抓乱舞地怒吼着:“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瞧不起人,你凭甚么?老子当年从库部司倒腾兵甲的时候,你算个甚么东西?泥腿子!哈哈哈哈……”
他虽然在大笑,但是他的面容却极尽狰狞,似乎完全是为了嘲笑而笑,因为嘲笑别人的时候,自己总是能够找到一丝的优越感……
他想用这种优越感,来抵消因为自己内心之中的卑微、心虚。
但是等到他笑到嗓音嘶哑,笑到胸口憋闷异常,他的卑微和心虚非但没有半分减少,反而更加强烈,因为陆鸿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不屑,对方的眼神也已经从他的身上移开,转到了夜空之上……
这让他暴怒欲狂,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快要崩塌了!
可是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自问打不过陆鸿,而且也没有一丝勇气去冲撞那些冷冰冰的侍卫。
啊!!
连那些狗屎一般的侍卫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姓陆的,你凭甚么!”王晖疯狂地甩动着双臂,甚至原地转圈,在“啊——”地大叫。
积善坊周围的灯光暗下一片。
陆鸿终于开了口,但是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冷笑了一声。
不轻不重的冷笑声——这笑声再轻一些,则显示陆鸿的底气不足;再重一些,又仿佛故意为之。只有这么不轻不重,平平常常的一声冷笑,那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蔑视、鄙夷。
只是这么一声冷笑,终于彻底击溃了王晖心里的防线,他忽然死死地抱住脑袋,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然后竟压抑着声音大哭起来。
他边哭边无助地恳求着:“你走……呜呜……我求求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陆鸿一言不发,轻轻抖了下缰绳,迟行便会意地迈开四蹄,嗒嗒向前而行。
一行人在天街上走了十几步,却突然听见身后的王晖止住哭泣,急急地追了两步,却不敢跟近,只是远远地指着他们的背影,污言秽语地大骂:“下贱胚、畜牲种、你们给老子提鞋也不配!快夹着尾巴逃罢,哈哈哈哈……”
那干巴巴的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低,最终沉寂无声。
就在陆鸿以为他应当就此结束的时候,却又听到一声暴怒而恶狠狠地大叫:“姓陆的,别跑啊,来啊,我要杀了你!”
陆鸿刚刚勒住马,却听一声惊恐的呼叫,跟着一连串脚步声跌跌撞撞越跑越远……
他知道,王晖吓破了胆,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
……
……
随后的一连数日,除过广平在庄子后山的葬礼,陆鸿和李嫣一直都在忙碌着,从四面八方传递来的消息,经过陆鸿的批阅之后,再发回到四面八方去。
安东贺高、陈森各自率部出发。
司马巽从广州发兵。
邓家军邓波、李长山部从淮南道出兵。
侯义、孙山率领泽州兵进抵天井关,叩京畿门户。
赵大成、左虎骑旅自太平关出发。
江庆率绛州兵进入京畿道,沿大河向东,进驻河清县,逼近神都北方门户。
红袖军自江南出发。
陈三流率江南道城防军出发!
扶吐瀚没来,但是依旧招到八路兵马,有远有近,有的已经就位,有的还在路上。
然而这几日的神都,却似乎分外平静,谁都察觉到外面的风云变幻,可似乎谁也没有使出对应的手段,来阻止大军的集结。
陈州王们,似乎在忙些其他的事情。他们好像被某些事、某些人绊住了脚步,而无暇管顾这边的状况。
但是城内依然有很不好的消息传来,积善坊花家,自四月初一子时开始,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一人罹难!
从厨子、花匠、仆人开始,等到四月初四的早晨,天街西侧的积善坊牌楼两边,已经飘飘摇摇挂了四十具尸体……
但是花小侯依然没有半分动静,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城里的哪个角落。
——褚垓的暴毙,已经给了他和马威足够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