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听了对此老心胸愈加佩服,拱了拱手说道:“鸿今日真是受教了!”
旁边的汤柏暗翻白眼,心道:“我在东宫说得话不是和这差不多,只不过没点李勣的大名罢了,你怎么不说受教,还把老子甩个趔趄?”
好在他也就是腹诽腹诽,在花二爷这等老前辈面前,汤胖子还不敢放肆。
不一会但闻书房之外一阵豪爽苍劲的大笑,花二爷连忙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悄悄说道:“家父来了。”
陆鸿和汤柏皆是一惊,也连忙站了起来。
这时老旧的书房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四五条人影鱼贯而入,当先一人正是精神矍铄的花老太爷!
陆鸿从花老太爷一路向后望去,只见三位六七十岁之间的老者紧随其后,都向陆鸿报以或和善,或木讷,或平淡的笑容,而跟在这几位老官儿后面一脸亲密微笑的,正是陆鸿和汤柏这次来找的人——花源。
“陆副都护,早想见识见识如今名震天下的少年英雄,只可惜缘悭一面,一直等到今日……”花老太爷呵呵一笑,在大爷、二爷的帮扶下坐在了位上,便开了口,“好在尚且不晚,正是
风云际会、豪杰腾挪之时!”。
陆鸿听见说话,连忙将目光从花源身上转向了主位,神情恭谨地欠身道:“绝不敢当太爷爷如此谬赞,晚辈该当早来拜会,只是怕……”后面的话他便没再往下说。
不过花老太爷何等样人,如何猜不到其中的意味,当即哂笑道:“怕我积善坊花家规矩大、门槛高是不是?”说着他摇头苦笑,“若非如此,这积善坊早已成了鱼龙混杂之所,还算得上甚么‘帝王之侧头一坊’?不过对朋友嘛,咱们花家从来不摆那臭身段,上回源儿带你从侧门进来,我已经让二郎骂过他了!”
花二爷当即笑眯眯地点点头,花源则讪讪地没作言语,只是像陆鸿拱了拱手,满脸的歉意。
陆鸿听了心中暖融融的,先前在东宫的些许不忿早已烟消云散,当即再向花老太爷执礼说道:“是小子失礼,早知太爷爷如此平易近人,那便大大方方从正门拜会罢了。”
花老太爷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说道:“早该如此!”
陆鸿听声辨意,察言观色,突然心中大为懊悔起来。
因为他隐隐然从花老太爷的语气中,听出了对他的不满!
而这不满或许就是他这次在夺职的事情上如此被动的原因——你既官在神都,又上了通贵,不拜码头山头也就罢了,那是人各有志,但是你既在神都这处安了家,不往街坊四邻递帖送礼、登门拜访,如何说得过去?
别个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即便有心帮扶,可又怎样替你言语?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街坊四邻”,指的便是像花老太爷自己一般,是在朝廷上有着一定资历的王公侯伯,或者耆老将相……
花老太爷对陆鸿的不满,倒不是计较于他来没来拜访的事情,而是颇有一种对自家晚辈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在那“早该如此”的四个字之中表露得淋漓尽致!
陆鸿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想通了这个关节,这才豁然开朗——你啥也不打点,也不认门认脸,别人如何认同你?
这花老太爷轻飘飘两句话,便让他如梦初醒,看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他就是吃了没有老辈提点的亏,只有一个老师,还不敢时时想见……
对了,这趟大周危机如此之大,总该去见见老师,聆听一下教诲了罢!
“太爷爷一句话,可教小子醍醐灌顶了!”陆鸿诚心敬佩地说。
花老太爷见他领会得如此之快,也不禁呵呵一笑,并且说到了正题上面:“你找源儿,是想推荐他去安东罢?”
这句话一说,整个书房之中便随之振动一下,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鸿将双眼瞪了半晌,这才苦笑道:“甚么都瞒不过太爷爷的眼睛!”
花老太爷不屑地笑了笑,他活了八十九岁,身经大周三帝,看遍了风云变幻,人心沧桑,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他瞧不通透的?
这就是真正的智者……
(明儿两更或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