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捉了朴仲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救了他了……
因为照这个情形看,朴仲忧即便逃脱回去,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果然,他再度翻找,又发现两封信,都是大军军官状告朴仲忧的。
头一封信是说朴仲忧在浿水东岸踟蹰不前,居心难测!
发信时间是十月廿八,也就是十万大军刚刚陈兵浿水东岸没两天。
后一封则是说朴仲忧借口敌阵难破,久不进军,空耗粮草士气,若非无能,便有异心!
发信时间是十一月初五,也就是前天,朴仲忧即将下令进攻。
这两封信中句句诛心,字字都在请金仁汶出手杀朴仲忧,看来必是新罗王早早安排下来,只为对付朴老将军的。
陆鸿顿时怒从心来,重重地在桌上一拍,骂道:“如此君、如此将,焉能不败?”
他再往下翻,却找到半封没写完的回信,只见信中寥寥几句,都是要求众将服从指挥,“众志成城、可破金汤也”……
署名就是金仁汶。
看来这个国家也不都是糊涂蛋,至少这位金太府,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
就在他翻看信件的时候,金仁汶被带到了。
安东军遵守陆鸿的要求,没有给金仁汶与朴仲忧戴锁镣,押送他来时两名侍卫也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基本上没有对他产生一点儿人身伤害。
那金仁汶也是条好汉,没想着逃跑,给他饭就吃,给他水就喝,因为安东军始终没有对他进行审问,倒省
了他不少的担忧麻烦。
现在听说陆副都护有请,他也是想都没想,站起身便走,只是没想到,侍卫们竟带着他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来……
“坐。”陆鸿见到了此人,神情不卑不亢,既没有因心虚而过了头的倨傲之色,也没有一丝恐慌畏惧之情,听见陆鸿请他坐落,便搬了那条长凳,与陆鸿面对而坐。
金仁汶首先摆足了礼数,向陆鸿微微弯腰拱手。
陆鸿也还了他的礼,便开门见山地问:“新罗王是你的兄长?”
金仁汶说:“正是!”
他虽然照实作答,那也是猜到对方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没必要隐瞒。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陆副都护若想以他为要挟,从新罗身上得到甚么好处,那是绝无可能!
到时候他自然会寻个机会自行了断!
况且,以他兄长六亲不认的性格,也绝不会为了自己而受到别人的要挟……
谁知道陆鸿半点儿也没提以他为质的事情,而是点了点头,说:“那好,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好,那我可以立即从新罗撤军,并且放了你和朴老将军,以及所有的俘虏!”
金仁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竟然有这等好事?
不过他也明白,对方将要提问的问题绝对非比寻常,他能不能答得上来暂且两说,万一对方要问一些新罗的机密,那么说还是不说?
说了他就将成为国家的罪人,必将被他的兄长处死;不说的话数万将士很可能就得跟他一起陪葬!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想了想,缓缓地说:“你可以先问,看我能否回答……”
陆鸿眉头一皱,不悦地说:“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俘虏!尊重已经给足你了,条件也是我能开的最大限度,你只用告诉我行不行,行就作答,不行我自有安排!如果你还有甚么其他的想法,我可以全部视作‘不行’!”
金仁汶顿时被他强硬的气势所摄,平日里的威风意气竟半点儿也使不出来,于是便软了三分,没敢再多犹豫,说道:“行,请问罢。”
陆鸿点点头,说出了一直困扰他的第一个问题:“白衣山神到底是甚么人?”
金仁汶悚然一惊,他以为对方要问的,无非就是新罗的军力、人口、要塞以及文武官员等等,谁知道这陆副都护竟然剑走偏锋,头一个问题便让他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
事实上,在整个新罗,白衣山神几乎是家喻户晓,但是此山神非彼山神,真正清楚那位“山神”的身份的,只有寥寥几人——而他,因为需要与那山神配合援助的关系,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陆鸿目光炯炯地瞪着他,使得金仁汶心中一阵发毛,只得咽了两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燥得几乎起火的嗓子,缓缓说道:“咱们新罗人喜穿白衣、祭祀山神,因此白衣山神的传说在我国为数不少。但是阁下说的那位却与这些统统无关——这么说罢,此人并非新罗人,而是南唐来的,姓李……”
“李公子?李钰?”陆鸿突然问道。
金仁汶浑身一震,颓然垂下了脑袋:“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可笑兄长还以为此事极为隐秘。当年所谓白衣山神手下的山贼,都是新罗士兵假扮,意图潜入安东帮助成凹斗反叛自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