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浮观没有爆炸。
但是搁在观里几十年的那座丹炉使命算是结束了,孟真人打算送给陆鸿的养元丹也变成了几坨黑黢黢的圆疙瘩。
这在修业坊里算得上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但是在整个神都城来说,最多也就能在茶余饭后充当两句谈资,甚至连登上《大周赛刊·州闻版》豆腐块的资格也没有——由于皇帝崇道的缘故,神都内外的道观实在是太多了,丹鼎派的也不在少数,似这种炼丹走水的事故并不算多么稀奇!
而且神都贵为大周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每天大大小小的新闻数不胜数,前两天平海军、清灵军送呈奚王牙帐的消息还在持续发酵当中,今天便听说主持北边战争扫尾的花小侯已经回京了。
因着这些连续的利好消息,丰庆帝下令,七月十八在端门城楼举行一个小小的阅兵仪式,并从今日起三天内,全城宵禁推迟两个时辰,端门大放烟火花灯庆祝。
城中三市的商贩们闻讯纷纷大呼万岁,各自振奋精神、相继活络起来,不仅加急采办一应庆祝用的烟花炮竹、花灯河灯,饭馆子们也集体推出了宵夜大餐。
百姓们自发地组织到天街,提壶担浆,犒赏一队队入城受阅扫北大军!
《赛刊》也报出另外一记利好消息:青州齐云社预备在七月廿日进京,约了神都本地和吐蕃来的鞠社,在七月廿四朝廷休沐日这天,于西郊新建的“蹴鞠笼城”举办一场盛大的比赛!
一时间上至皇室京官,下至黎民百姓,响应如潮,一万四千多张“门票”在七月十八这天早上刚刚开出便被抢购一空!
不过陆鸿没有去瞧阅兵,也没有关注即将到来的鞠赛,虽然他的手里有一张朱胤送的终身甲等票。
他甚至没有多么关心晚上自家举办的乔迁酒宴,一切交给了那位能干的莫管家。因为他打算请的人不多,只有修业坊里几位邻居罢了。
刚刚预备下的四张长几现在就摆放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打算能够坐满……
事实上他并没有甚么要紧事在忙,他早晨起来便在陆府里转了一圈,整个儿欣赏了一遍莫管家的“杰作”,不仅亭台楼阁合他的心意,昨日刚种下的六株新树看起来也是前程大好,而且昨夜加班加点整饬好的新马厩也显得整洁气派,饶是迟行那般大骨架的骏马,住在里头也逍遥自在,并不显得局促。
在他感到十分满意之后,便回到书房里继续做他的澡胰子……
反正现在书是瞧不进去了,他一整天都感觉心里毛毛躁躁的,也不知是为了甚么缘由。
隔着一座修文坊的天街上,从天刚亮便开始闹哄哄的。
今天是双日,照例没有朝会,皇帝和百官们就将精神头儿一起放在了阅兵上面,连带着百姓们也早早起来,辰时还没到,就已经把天街两侧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景况都是莫管家来汇报给他的,等到巳时初刻,他便在书房里听到一连串整齐的马蹄声,和踢踢踏踏的军步声,间或响起一阵阵众军的应喝叱吼。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些他曾经带过的兵们,此时都满身荣耀地在照本背着皇帝的慰
问: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当然不会是这么喊的……
因为他躲在自己的上房里,隔着几层砖墙,除了听到那些嗡嗡嗡的叫喊声,根本连半个字也分辨不清,只好本能地脑补了这些画面。
昨天晚上皇帝就派人来问他:身体是否康复了些,能不能参加这次阅兵呐,能来的话朕身边已留了位置,不能来也不勉强……
他犹豫了再三,还是以“怕风畏寒”而婉拒了。
他自己也闹不清是出于甚么心理,就是不愿意挤在那种场合里和别人分享那种快乐——是的,他虽然没去现场,但是他的心里比谁都高兴,那都是他的兵,现在正享受着莫大的荣耀,他能不高兴吗?
但是他又不想去分薄了那些同袍们的功劳,这些荣耀都是他们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如果他出现在了端门上头,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领导有方一般。
而且他的兵们见到了他,势必要向他致敬——他还没那么大的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享受这样崇高的礼节!
等到晌午十分,一起上天街去瞧阅兵的小五子他们回来了,一进门便响起了三流子公鸭嗓子的笑骂:“瞧把赵大成喜得,狗日脸都憋红了!”
跟着便听见胡小五和王正的笑声。
陆鸿不禁撂下手中的澡胰子,戴着猪皮手套走到门口,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三人的谈话。
“赵大成和左虎现在一个正六品上一个正六品下,又得幸面见了圣君,能不喜吗?”小五子道。
“别看江副使年级不大,倒是绷得住场面,比赵大成他们稳重多啦!”王正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