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太监只在平海军待了一天便匆匆走了,临走时一改昨日倨傲不屑的态度,对陆鸿等诸人都勉励褒奖了一番,并且翻出两封书信,分别交给了陆鸿和江庆。
其实他这般前倨后恭、判若两人的缘由很简单,此番授任监军巡察使从皇宫里出来之前,丰庆帝唯恐他办不成事,便亲自面授机宜,让他对边镇军首“恩威并重”,一方面能显得出皇家威仪,一方面叫这些军官们感激涕零,这才达到巡察的效果……
谁知道这丘太监只懂得侍候皇帝,又偏偏是个后学成才的文人,对这些权谋伎俩毫无经验,这才生硬地先威后恩,勉强完成了皇帝的嘱托。
当然了,陆鸿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妙趣。
在一行人送丘太监回来的路上,赵大成凑到陆鸿身边神神秘秘地说:“这老缺多半是想讹咱们一笔!”
旁边江庆听了,便笑道:“赵校尉你这就猜错了,丘老公这人自诩文采,清高得很,除了好吃好酒,旁的倒不大喜欢。你若使钱货贿赂他,只怕反倒坏事——圣君选派他出来,多半也是因着这层考虑。”
陆鸿也点头道:“我瞧他只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大老粗,实际上也没怎么刁难。不过那李公子,却有些可疑。”
这时左虎也跟了上来,闻言一拍大腿,叫道:“可不是,职下看呐,这李公子说不定就是鹦鹉岛上出逃的那位!”
陆鸿道:“这就不大好说了……我只是觉得,此人跟在丘老公身边,肯定有甚么用意……”
监军巡察使一走,平海军也就真正恢复了平静而忙碌的生活,开始按部就班地练兵建设。
转眼便过了小半个月,期间小五子从上河村回来,带着胡顺上姥姥山拜访了范家,下了聘礼,并将亲事定在三月十六这日;洪成因为答应过岑维元,则回保海县帮扶了十天的农事工作,平海军也按着早早定下来的农事日程开始春耕春种;姥姥山上的渠道水池也修建完成,大寨里通了泉水,杜康的工作也从引水排污工程转到了哨楼改建之上。
因为上回指挥所被神秘人深夜潜入窥探之事,新的哨楼经过重新设计,增强了对值哨兵的防护功能,已经开始逐个儿拆除重建,平海军在账上的银钱也流水般花了出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细数账册,还剩五万三千多贯。
我们的陆大指挥使攥着手里的大把存款,又开始思量起整修兵道的事情了……
至于购入军马、组建骑军的大事,似乎被他彻底遗忘到了某个角落。
他的这种态度搅得一心想指挥一把骑军的左虎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多问,陆鸿看在眼里,也只是暗笑。于是左虎等人便怂恿着江庆到找他打听,最后却只得到一句叫人一头雾水的话:军马会有人送上门来的……
二月底时,那个据说肯白送军马的“冤大头”终于到了平海军。
这天刚刚过了春分,大地还阳,一片春色。姥姥山上已经渐渐脱了灰褐色的旧袄,换上了青葱点缀的新衣。
平海军新掘化粪池旁移植的柳树也都抽出了绿芽,陆
鸿骑着马刚从田间巡视遛弯回来,便听小五子来报:望东楼朱氏商会的朱大当家来了,就在指挥所等着。
陆鸿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他将迟行交给小金子,自己跨着大步回到指挥所里。
他尚未进门,便看见朱胤穿着一身得体的文士袍,恭谨地等在大门外头,见了他遥遥作下揖来。
陆鸿把擦脸的手巾交到亲兵手上,满面春风地笑道:“朱大当家,怎么没瞧见你的骡车,走来的?”
朱胤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扭捏,矜持地笑了笑,说道:“将军叫某表字成奎便是——在下是骑马来的。”
陆鸿一愣,转眼便恍然大悟,调侃道:“险些儿忘了,你现在也是官家人,能骑马了。”
朱胤垂首笑了一声,掩饰住了脸上的得色,谦虚地说:“全赖将军照拂。”
两人客套过了,陆鸿便伸手请他进门,等到按宾主坐定,便道:“贵管事朱福想必已经将我的话带到了,不知你是怎样的打算?”
朱胤谢过了亲兵奉上的茶水,轻描淡写地说道:“何须甚么打算,三千匹草原马已在路上,不过将军要得时间不大宽裕,其中掺了三五百中原牧监收的杂种马,差幸也都是上等良驹,作军马用绰绰有余。”
他说完话,轻轻啜了一口茶,便等着看陆鸿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