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颇有信心,自己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便放了下来。他在陆上遇敌时总会保持冷静,再强的敌手也能想出各种法子周旋,但是唯独在这茫茫瀚海之上,只觉空有一身本领、满腹智计,却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颇为沮丧……
这时最后一个浪头掀了过去,船身微微一晃,海面上突然好似静止下来,只余徐徐微风,带着腥咸之气轻拂而来。
果然就像张头儿说的,这海上天气说变就变,方才一言不合便起大浪,此时却又突然平复如昔。
那张头儿松了一口气,正在指挥者护卫们回舱里来更换衣裤,却感到手臂一痛,被身边的陆鸿死死地攥住了。
“大人,甚么事?”张头儿疑惑不解地问。
陆鸿松开了手,往右侧一指,道:“你瞧那是甚么?”
张头儿手搭凉棚望去,只见海平面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点,正时隐时现,他心中一紧,连忙叫道:“来个人,上桅杆去瞧瞧!”
当即便有左近的一个船工缚了绳索,麻溜地往桅杆上攀爬。陆鸿见那人光着一双脚,两腿交错盘着桅杆,不一会便爬到了顶端。
只见他湿漉漉的衣衫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双眼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滑了下来,说道:“是一艘船,过来了。”
张头儿连忙吆喝一声:“备战!”跟着便听船头上“呛啷啷”一阵响,护卫们刀剑出鞘,都紧张地看着远方。
这时侯义把脑袋伸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问道:“来了?”
陆鸿点头道:“把人召集起来,随时准备上甲板。”
侯义答应一声,猫着腰又下到舱里。
不一时那黑点越来越大,已经渐渐显出船型,商船上的风帆已经张到最大,船只在舵手的操控下呈曲线游走,以免对方轻易看准方向,击中侧舷,后方那条商船也是一般行径。
对面那船忽然掉了个方向,从商船前方兜头绕了过来!
此时已经相隔不远,可以看见那的确是一艘艨艟快舰,整艘船体用牛皮蒙盖,旗杆上烈烈翻卷的黑旗清晰可辨,只见艨艟侧面开出一排桨口,摇橹纷飞、浪花急溅,划出一道白花花的水痕,劈波斩浪而来。
那舱壁上箭孔矛穴森森直指,叫人不寒而栗!敌船头上十余名衣甲鲜明的海匪呼喝呐喊,在海风之中听来,依稀是叫陆鸿等人速速投降。
那张头儿冷笑一声,下令道:“侧舷偏六分,船头迎上去——大家飞爪准备!”上上下下二十余名护卫闻声都动了起来,纷纷从货仓里往外递送胳膊粗细的飞爪,陆鸿定睛一看,原来所谓“飞爪”便是将二齿铁锚改作四齿,尖端磨光,既重且利。
那飞爪上都连着绳索,一盘盘堆在甲板之上,旁边放着几十杆三丈长、头端带铁钩的钩具,想来便是那“钩铙”。
张头儿紧跟着向舱下叫喊:“各位边军兄弟,请靠右侧的莫倚靠舱壁,马上
要撞船了!”
底下侯义连忙发令指挥,顿时上上下下一片喧闹,却井然有序地各司其职,此时后面孙山带领的那艘船掉转方向,朝那艨艟退路包抄过去!
忽然敌舰十八杆橹棹越划越急,整个艨艟竟然带着呜呜风声一头冲撞上来,“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商船险些儿侧翻过来,在海面上一震摇晃,甲板上所有船工、护卫都是东倒西歪,惊叫连连,船身弹回去时又在冲角上击撞了一下,舱壁豁然破了一块巨口,冰冷的海水哗哗地直往舱中倒灌!
张头儿一声令下,所有护卫都挣扎着爬起来,随即十余个飞爪便接连抛掷下去,但听得“喀拉拉”一串连响,好几个飞爪砸破上层的舱板,飞进船去。
只听得艨艟上海匪一阵惊呼,商船上早已事先安排好的小艇接连放入水中,侯义不用陆鸿招呼,便带人登上小艇,两面包抄而去。
由于商船甲板本身略高于艨艟,此时缓缓下沉之后已渐渐与其平齐,只是侧翻严重,陆鸿等人当即取出钩铙锁住艨艟船头,剩下的边军各抬木板搭成跳板。
这时只听对面一声叫喊:“咱们中计了,快撤……”话音未落,商船上一箭射去,正中此人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