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寒风渐渐平息下来,门缝里也没有了“呜呜”串风的声响,地龙散发出来的热气叫人熏熏欲睡。
陆鸿揉了一把脸,又开始思索着陈石的那位客人。不过他再也没有任何头绪了……
到了快晌午时分,麻驿丁取了一本册子来找陆鸿,一是上报道路已通,暂时清理出了一条能容马车通过的小道;二是请问是否需要安排晌午饭,如果需要的话请在册子上登记一餐,如果急着要走,那便不必。
同时老麻还悄悄地告诉陆鸿:他那个小亲兵已经在畜生棚里蹲了半个时辰了!
由于驿站上可以为青州都督府下辖文武官员免费提供食宿,但是需要统一造册,方便拿去上头报销,否则便需驿丞自掏腰包填补炭料、食材的蚀耗。所有官员的登记签押需要与所属职官的外派、休假行程对应,一方面是朝廷给予的福利,一方面也是利于管控。
陆鸿并没有打算留在驿站上蹭这顿官饭,不过他还是在食簿和宿簿上分别签了自己的大名——倒不是为了给驿站上卖人情,而是送给陈石和那位神秘客人……
至于这种做法是不是合乎法度,有没有涉嫌以公利私,现在这种情势之下陆鸿才不在乎这些。
朝廷那些头头脑脑们不是正为了要不要给他破格升将而挠头嘛,索性陆鸿自己就给他们几个台阶下下,让有些人抓住点把柄,再降一两级,好教最后论功行赏时还有升迁的空间……
看吧,我们的陆鸿不仅要在战时迎着敌人的刀剑冲锋陷阵、还要替朝廷的大人们操心费力,他觉得如果皇帝还算懂得感恩图报的话,至少应该赐他个“感动大周杰出青年”或者“大周杰出劳模”这样的牌匾挂挂,最不济也得多赏他几车绢布,好给胡玉儿置两件新衣……
想到可爱的小玉儿,陆鸿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温馨的微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上河村的那个家里去。
做完签字这件小事,陆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到马棚里去找张如镜。
这少年的脾气还真是倔强得可以!陆鸿瞧见马棚角落里,正冻得瑟瑟发抖的张如镜,只得苦笑摇头。
“起来罢!”陆鸿故意绷着脸道,“赶路了。”
张如镜瞧了他一眼,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始默不作声地解缰绳,挂鞍鞯,牵着两匹马径直走到驿站外面,先服侍陆鸿坐稳,跟着自己笨拙地翻身上马,规规矩矩地跟在后头。
麻驿丁一路送到门外,直到陆鸿挥挥手叫他留步,这才站在门槛外头躬身目送了好一会儿。
一路上张如镜都一言不发,陆鸿心中大为奇怪,狐疑地想:“莫非这小子转了性了?”
他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见张如镜咬着嘴唇,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张,你咋了?”陆鸿勒住马,等对方跟上来后问。
张如镜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忽道:“大人,听说你几个月就从小兵做到正六品,这是真的吗?”
陆鸿呵呵一笑:“现在估计是从六品了,你问这个做甚么?”
张如镜道:“我想做军官,跟你一样!”
陆鸿瞧他一脸坚定严肃的神情,自己也收了笑容,正色道:“想出人头地是好事,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的人在军旅中混了一辈子,到老也只是个九品、八品的执事官……”
张如镜沉默半天,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得,瞪着他道:“大人,请你教教我。我能吃苦,也敢拼命,我甚么都能做!”
陆鸿哑然失笑:“就为了做官?”
张如镜点点头。
陆鸿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胡小五他们几个人的身影,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让他的心在这寒冬里暖融融的,他道:“跟着我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不能吃苦的,个个都敢拼命——这是做军人最起码的素质!他们这些人当中,如今官职最高的是从八品,在后军斥候营做副尉。所以说,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沉住气,多学习,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张如镜陷入了一阵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