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林敏
白驼山庄大大小小的厨房有十几处之多,每天消耗的柴火数量不小,所以有专门的柴房。这柴房十分简陋,虽然顶上不漏水,但是四壁大大小小的洞不少,进去一站,跟风洞似的,四处透风,要是夏天肯定很凉快,可惜现在刚开春,只能感觉到冷。
李莫愁刚刚推门,门里就响起一声尖叫,带着恐慌和竭力斯地,像是受到了大惊吓一般。李莫愁进门细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孩儿在叫,她被吊在房梁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脸色乌青,想来是被冻的。
女孩儿的眼睛里早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孤傲,如今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麻雀,在高高的房梁上往下看李莫愁,哆哆嗦嗦,十分惹人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李莫愁仰着小小的脑袋抬头看她,女孩儿抽泣的回答:“我……婢子叫竹花。竹子的竹,花朵的花。”
李莫愁听了,愣了一下,果真是个后娘给的名字,竹子开花不是找死么?依照李莫愁对于氏的了解,于氏当初把这个美貌的小姑娘给玉澹,估计是想给玉澹添堵,玉澹应该也看出来了,所以干脆给她安个如此名字。
“我问你本来叫做什么?”李莫愁耐心的继续问:“我是说你没来我们家以前叫什么?”女孩儿眼里升起一抹惧色,哀声道:“小姐就不要再问婢子以前了,以前种种事譬如过去死,您叫我竹花就可以。”
李莫愁看着惊弓之鸟一样的女孩儿,心中升起不忍,看她吊的可怜,唤来下人将她放下。那下人听了,忙摆手:“小姐,这是玉澹姑娘特地嘱咐过的,她腿几天不好,就要把这个贱婢挂几天。”
李莫愁皱起小眉头:“玉澹吩咐过的么?可是我想放她下来。我跟她说话儿,她在我头顶,不是对我不敬么?”
那下人心中懊恼,暗道一声倒霉,自己怎么会被主人派来柴房看守这个霉星。玉澹他得罪不起,眼前的李莫愁他更加得罪不起,何况旁边还站着个欧阳克,想来自己再不答应,欧阳克也要跟自己急了。两相权衡,他将竹花放了下来。
竹花被放下来后,瘫软在一堆稻草上,她被吊的时间久了,四肢又被捆住,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李莫愁看她只穿着单衣,冻得嘴青脸紫,牙齿打颤,于是解下身上的大氅批到她身上,温暖的大氅一碰着竹花身子,她忍不住一阵哆嗦,抬眼含着一包泪看向李莫愁。
李莫愁挥挥手,将旁边哭丧着脸的下人挥退,坐到了竹花身边,和颜悦色的问她:“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吧?我是这里的小姐,说话还是顶用的。你要是还想活下去,就告诉我你的来历,你为什么会武功。然后我会把你讨到我房里,不然你就只能等着被大夫人打死,或者继续吊在这里,等玉澹有心情了来将你虐杀了。”
女孩儿听着前面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听到玉澹,身子抖得好像筛糠一般,抬起那张清秀的脸庞,上面的泪水滚滚而下:“小姐救我,我什么都说。”
李莫愁听了半响,终于知道了女孩儿的来历,她本名林敏,父亲是正三品的官员,她在家娇生惯养,是个十足十的大小姐,哪知道有一天忽然来了许多官兵,将家里人抓的抓,杀的杀,她也被卖到一个嬷嬷那里,说是要教她学学仪度。她本来女工做的不错,礼仪上也没什么缺失,那个嬷嬷倒是没怎么教训她,只是她小姐做久了,和身边那些普通出身的女孩儿总是格格不入。后来她就被领到白驼山庄来,被挑中后赏给了玉澹。
玉澹本就是个女婢出身,靠的是勾引主人出线,看见比自己年轻美丽的林敏,心中升起嫉妒来,处处为难她。早上时分,玉澹要她给自己梳头,梳完对发型不满意,拿起一把簪子就往她眼睛插过来,林敏情急之下,这才将玉澹的腿踢断。
李莫愁听完问道:“那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竹花脸色一僵,半天才轻声说:“她的腿骨不是我踢断的。”
李莫愁看她被吊了不到一天光景,就软倒在地,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况且她一个官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父亲又是文官,哪儿有可能接触到功夫。李莫愁本来就在奇怪,听见她这么说,心头犹豫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她心头。难道事实竟是那样?
李莫愁又看了眼林敏,只见她委顿在地,仍然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想这林敏原来也是尊贵无比的官家小姐,吃的锦衣玉食,住的高楼大厦,奈何命运作弄人,忽然一日平地起变化,沦为人奴,以前不沾阳春水的纤纤五指,如今也要做活了,这种心理落差,肯定十分大,难为这她能忍下来。
既然李莫愁已经心头起疑,这件事情就不能再这么下去,李莫愁对林敏嘱咐:“以后你便是我的婢女了,你先去我那里养着,等能干活了,杏儿自然会给你分派。以后你还是叫做林敏吧,竹花这名字也忒不吉利。”说完吩咐门外的下人将林敏送到自己屋里去。林敏听完,看着李莫愁的背影,眼里又是两行长泪落下来。
李莫愁却没有心思照顾她的儿女情思,她心中绕着好大一个疑团。出了柴房门,她直奔于氏的房间去,说自己看上了竹花,要她来自己屋里。于氏冷着脸,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李莫愁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在从别的地方再找证据。
李莫愁回到自己屋里,已经上灯了,杏儿看她现在才回来,道了一声佛,拉她去吃饭。李莫愁问道:“我领来的那个女孩儿呢?你安置她了没有?”杏儿并不知道林敏的来历,脸上挂上笑:“我哪儿敢不安置,如今在下人房里躺着呢。不过可惜了小姐那件大氅,她沾过身,小姐就不能再穿了。那可是小羊绒纺成的,又用西洋的染料染的色,生生便宜了那个婢子。”
李莫愁拉拉杏儿的手,笑道:“亏你跟着我这么久,眼皮还这么浅,别说一件大氅,就是十件,我想糟蹋就糟蹋了,何况这只是送人。你要是喜欢,你在我首饰盒子里随便一件首饰,比那大氅要名贵的多。”
杏儿笑逐颜开,却推辞道:“我不过可惜一下,赏的东西我不要了。我只盼着将来小姐出阁的时候能带上我,让我继续跟着小姐。”
两人调笑一会儿,李莫愁吃过饭,坐在床上继续练功,可是心中却翻翻滚滚,老也静不下来,哪能感受到半点内息,脑中只是惦记着自己那个猜想,事实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