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特维尔法官阁下到!”
伴随着这个声音,庭审现场全体起立。
大家终于看到了那个犯人倪三宝。
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对襟短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灰一块黑一块,要多脏有多脏。
一嘴的络腮胡子,从上下嘴角一直到耳根部位,乱蓬蓬的头发,尤其让人瞩目的,他居然还是个独眼龙。
用个眼罩,罩好了右眼。还有一贴膏药,贴在了他的左脸上。
这样的人,先生小姐们平时看到了,都要绕道走的。
按照例行公事走了一遍过场,庭审也就正式开场了。
就轮到检方和辨方律师对嫌疑人以及证人进行审问了。
最先出场的是乔治探长。
他仔细描述了那天倪三宝的投案经历。
“我正在吃一个苹果,我必须补充我体内的营养,每天上午下午各吃一个苹果……”乔治探长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吃的苹果里,居然发现了一条虫,这太不卫生了,所以我很生气……”
尽管对乔治探长的养生学很赞同,可罗特维尔法官还是不得不提醒乔治探长,言辞尽量简单一些,不要说和本案无关的话题。
“是的,尊敬的法官阁下。”乔治探长清了清嗓子:“忽然,我的手下来报告,有人投案自首。我想,这种的小事怎么是我这个探长要去管的呢……”
乔治探长絮絮叨叨的说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倪三宝的投案自首经过。
辨方律师汤元理打了一个哈欠。
检察官齐方正打了一个哈欠。
旁听席的人都打了一个哈欠。
甚至,连威严的罗特维尔法官阁下也都打了一个哈欠。
“谢谢你的证词,乔治探长。”
一听到乔治探长终于说完了,罗特维尔法官阁下赶紧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当看到乔治探长离开,每个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该询问嫌弃人倪三宝了。
“姓名。”齐方正威严的问道。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一开口,倪三宝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里是法庭,你必须要清晰的告诉法官阁下和所有的人,你叫什么名字。”齐方正非常鄙视这种毫无知识的人。
“我叫倪三宝。”
“籍贯?”
“机关?我不会机关啊,可是我们以前住的村子村东头有人会。”
旁听席上一片笑声。
无知啊。
齐方正无可奈何:“我是问你你哪的人。”
“哦,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我从小就被扔了,3岁的时候在湖北,后来又被人带到了东北,再后来换了个人把我带到了苏北……”
“闭嘴!”刚刚走了一个话痨,怎么又来一个?齐方正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法官阁下,诸位,看吧,像这种悍匪,从小就流亡各地,无法无天。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法律,也不在乎什么是法律。”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继续说道:
“他们无视法律的威严,丧尽天良,哪怕给他们一块大洋,他们也敢去绑架杀人。我想不通,在文明的社会,在文明的上海,怎么容许这种渣滓的存在?对于能够在这里,和文明人对话,他们这些败类,都应该觉得是种庆幸。”
倪三宝忽然木讷地说道:“大……大人,您……您昨天是在小老婆家过夜的吧?”
法庭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齐方正气急败坏:“造谣,我请求法庭再增加他一条造谣的罪名!我,严于律己,一向以遵守法律为做人基本准则,我深爱我的妻子,除了我的妻子之外,我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了。”
“不用急,齐先生,我倒很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罗德维尔法官饶有兴趣的问道。
“很简单,我们见的人多,所以有些经验。”倪三宝的声音听起来很胆小很自卑:“你们看,这位大人的两只袜子,颜色虽然一样,可不是一对啊。是老婆的话,丈夫出门,还是到法庭上来,那么威严的地方,一定不会弄错的。只有……只有小老婆才会漫不经心,啊,大上海,不叫小老婆,叫姘头。”
旁听席上的笑声忽然传来。
齐方正面红耳赤。
“还有。”倪三宝继续在那说道:“大人刚才掏出来的手绢,是块女人用的手绢啊,哪个正房老婆会这么做?大约是他姘头昨天晚上调情时候塞到他口袋里去的吧?”
笑疯了。
旁听席上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有趣。
这个倪三宝太有趣了。
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今天来参加庭审的人都觉得自己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