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柯犹豫一番,又问过父亲,才决定带明珠去。去前一遍遍嘱咐她谨言慎行。
路上微掀起窗子,从缝里重温永和繁华。不多时,下车。
恭和堂是一处茶楼,底楼和二楼供平头老百姓,三楼供达官贵人,四楼则是李恒、庭柯等人的议事据点,由三楼不同雅间内秘密入口分别进入,留心腹在三楼制造人影幢幢之假象。老板亲自送餐也是只放到三楼的桌上。明珠暗暗称奇。
从一面墙出来,再回头墙面光洁,看不出任何蹊跷。明珠也不多问。李恒和任云翾已经在雅间里了。
李恒的面色比上次见时似乎更显病态,双眼却依旧炯炯。
“精神不错。”李恒目光扫过明珠面庞,见她面色红润,神采熠熠,欣慰道。她一来,亮的眼,白的牙,整个房间一桌一椅四面墙壁都好像跟着年轻了十岁。女子以温柔含蓄为美,要女子“笑不露齿”,可今日一见,她微微露着的牙齿,只平添一分娇俏温柔,并未减损半分婉约。
明珠甜甜笑道:“谢殿下吉言。”之后四人用餐、闲谈,不提。用到一半,宫中有人求见。
李恒步出雅间,云翾从袖里取出白艳艳一枝荼蘼花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你哥前儿说你想看院子外头的花想疯了,喏。”
明珠接过一看是荼蘼花,有些伤心道:“我病了这么些日子,外面花都已经开到荼蘼了么……”
云翾得逞,得意洋洋待要出言宽慰,听得明珠自己碎碎念:“明年总还有新的。夏花也未必不如春花好。我院子里那花儿还有……”不由得心下赞赏。
庭柯爽朗笑道:“他逗你呢,明石上下如今也就这一枝早开,神仙知道他去哪儿弄来的。”
明珠向云翾飞去一眼刀,云翾大大方方接过,笑道:“‘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我看你倒豁达得很,又何必瞪我呢,枉费我一番心血送你这花。”明珠不理他,兀自把玩。
过了一炷香功夫,李恒回来,眼神凝重。之前房里的轻松气氛一扫而空。明珠见状要告退,李恒一抬手:“你留在这里。”
萧庭柯给她安抚的眼神,明珠便安安静静取些茶叶坐在窗边泡茶。李恒在墙上不知哪里摸了一下,一扇门无声开启,除庭柯外其余人都下到三楼去了。
庭柯轻声道:“别担心,万事有哥哥在。这次也不是大事。”明珠点点头。庭柯便坐在窗前,明珠神色自若,为他看茶,纵然身子稍有僵硬,胳膊手指却无一丝颤抖。
萧庭柯一边品茶一边对着窗外向明珠指点介绍新开的小店和远处的风景,几盏茶□□柯将脖子缩回来,嘴角一勾,对明珠笑道:“我的妹妹,果然不一样。”
明珠面上神色不变,小声笑道:“走了?”
庭柯道:“走了。”
明珠长舒了一口气,俄而又蹙起眉头道:“哥哥你……”
庭柯将食指在唇间一比,做个“噤声”的手势叹道:“回家说。”
过了一会儿云翾上楼来,接二人下去。见明珠面上云淡风轻,殊无惧色,竟也生出如释重负之感。
到了三楼,明珠一进门,众人也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她还有闲情摆弄一朵荼蘼花,皆面露赞赏之色。
几人稍议几句,庭柯便带明珠回家去了。
回到东宫已是掌灯时分,李恒回想白天的事,尽在筹谋之中,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人……初见新奇,再见更甚,后来竟对这小女子生出一丝微妙的敬意……她长大之后,该会有何等的文采风流,何等的光彩照人啊……
可惜现在年纪还太小了。
若与顾月朗的谋划不错,此次嫁入东宫的女子应该有姓宣的,有姓刘的,也有姓齐的……
修长的手指轻抚袖口一颗圆润的东珠,嘴角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明珠……明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