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纽卡塞吧!”
纽卡塞位于诺森伯里亚郡南部,是一座交织在荒原废墟、城堡大教堂和简朴村庄中的繁华城市,以热闹的夜生活著称,这正合乎少爷小姐们的需求。
唉抵纽卡塞当晚,少爷小姐们便仿佛久早终临甘露般全跑出旅馆去“呼吸新鲜空气”了,唯独桑念竹以疲惫为由要求留下来休息,李亚梅不假思索,马上说她也累了,自愿陪伴桑念竹留在旅馆里数手指头。
“你是真的累了吗?”
一人一边,两人靠在窗傍眺望格雷街的璀璨夜景。
“好累,”桑念竹叹道。“跟他们相处得好累!”
也是,大小姐少爷们不会做饭、不会洗碗也不会洗衣,连清理床铺都不会,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受不了的是那些位小姐们一个比一个高傲,总是把好意帮他们的桑念竹当她们家里的仆役般使唤。
特别是有两个对康纳尔情有独钟,康纳尔却对她们流水无意的娇娇小姐,她们老是背著康纳尔故意找桑念竹的碴,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绞尽脑汁想逼走桑念竹。
“唔说实话,相处几天,我也觉得康纳尔他呃,该怎么说呢!是迟钝还是愚蠢?总之,他竟然丝毫不曾察觉到你所遭受到的恶劣待遇,亏我还故意不理会,好让他有机会表现一下的说!”
“如果是勋,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李亚梅无话可说,因为那是事实,于培勋简直就像个烦人的老太婆似的,桑念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所有一切,他统统都关切到了,桑念竹只要有一丝丝不对的眼色、表情,甚至心情,他马上就能感受到。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加难以理解,这样一个体贴到不行的男人,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不过她倒是很清楚,一个变心的男人是很难再回头的。
“好吧!下次我会把眼睛睁大一点,找个更好的男人给你。”
桑念竹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带著一丝顽皮。
“好啊!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比勋更好的男人。”
比大厨师更好的男人?
“个比他更能干,比他更细心,比他更温柔,比他更体贴,比他更有趣,比他更会做菜的男人?
哪里找啊?
自那日凶手半夜来造访又匆匆逃逸两天后,于司谶把儿子交给新来的特别护士唐吉小姐,准备回饭店去洗个澡睡一觉,不意在电梯口恰好碰上行色匆匆的麦尼,两下里还差点迎面撞上了。
“对不起咦?那位是?”麦尼遥望刚转回病房里去的特别护士,表情有点怪异。
“特别护士,怎么,你认识她?”
“这个”麦尼疑惑地想了想。“应该不是吧?我记得她说过要当空中小姐的,怎么可能会对,一定是我看错了!”自言自语说到这儿,蓦然发现于司谶正用非常暧昧的眼神盯著他瞧,忙打个哈哈。
“抱歉,我认错人了。啊!于先生,你要回饭店了吗?”
“我想回去洗个澡,不过也不是这么急,所以”于司谶拍拍他。“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吧!”
一会儿后,他们在餐厅坐定,点过各人的饮料后,麦尼便直接进入重点。
“是是约瑟巴,他两天前就突然失去踪影,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我想他是逃走了。”他喃喃道。“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敢相信,但应该是他没错,罗特在他家地下室里找到一个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已经足够证明凶手就是他。”
“那么你查清楚为什么了吗?”
“还没有完全查清楚,现在只约略知道他是私生子,他母亲是苏格兰籍的妓女,不知道为什么带著他住在威尔斯,直到约瑟巴七岁时,因为母亲过世,他父亲才把他接回去。我想,他在父亲家里可能过得不是很愉快”
“小孩的心灵最容易被扭曲。”于司谶低语。
麦尼同意地点点头。“我只查到这里就接到阿曼达的通知说约瑟巴不见了,只好马上赶回来,我想他可能察觉到我们在怀疑他,所以赶紧逃了。”
“也许吧!”于司谶不置是否的说。
“那么,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些的。”麦尼又匆匆起身。“现在我必须去找他,而且越快越好,免得他又开始杀人。”
“啊,请等一等!”
麦尼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要到哪里找他吗?”
“老实说,毫无头绪。”麦尼苦笑。“他本身是警察,所以很清楚警方追踪办案的手法,知道该如何躲避我们的追踪,如果我们按照以往的方式去追踪他,也许迟早可以抓到他,但问题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你知道,逃亡的人很容易陷入抓狂境界,那样一来,只要是碰上他的人都会有危险”
“那么容许我提供一点个人的小小意见。”于司谶慢条斯理地说。“走投无路的人通常会本能地去找一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个能让他的心理得到抚慰的地方。”
麦尼想了一下。“你是说他小时候和他母亲一起住的地方?可是那儿早已被拆除改建为公寓,不存在了。”
“即使如此,但他知道吗?”于司谶淡淡地反问。“如果他知道的话,自然不会回去,可是如果他不知道的话,恐怕住在那栋公寓里,包括左右邻近,甚至那一整个地区的人都会有危险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儿是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照常理来讲,他应该会常常回去看看吧?”
“的确,因为那儿是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所以对他来讲,那儿是最令人怀念,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若以一般人来论,他应该会常常回去看看。”于司谶温文地同意了他的说法,再来个绝地大反扑。“可是请别忘了他母亲是妓女,他母亲身为妓女的事实恐怕更是他亟欲逃避的事实。”
“啊!的确没错,”麦尼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他不想面对那件事实,当然不会回去!抱歉,我得先走了,我必须先打电话去通知威尔斯的警方,再马上带人沿途追踪过去。”
麦尼刚走咖啡就送来了--两杯,于司谶慢吞吞地加糖加牛奶,慢吞吞地搅拌,再慢吞吞地端起来细细品尝。
嗯!接下来应该轮到那个小女孩出场了吧?
第三学期开学前两天,康纳尔不得不把桑念竹和李亚梅送回宿舍公寓,但仍耍了一记贱招,在道别时顺便自说自话地订下歌剧季的约会,边跑边说到时候会来接她,不等人家婉拒就不见人影了。
原来再高尚的男人偶尔也会贱一下!
“到时候你负责!”桑念竹马上推给李亚梅。
“那种事到时候碰上到时候再说!”李亚梅又推到后面。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明日再去伤脑筋就够了。
再说,今日都还没有结束呢
回到自个儿房里,桑念竹才刚放下旅行袋,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李亚梅便一头撞了进来。
“好奇怪,小念念,真的好奇怪,刚刚阿文告诉我,这几天有位苏格兰警场的女督察天天来找你,究竟是什么事你知道吗?”
“苏格兰警场的女督察?”桑念竹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再思索。“啊!莫非是我叔叔在找我?应该是,不过我想大概没什么重要的事吧!否则我叔叔会直接打手机找我。”
李亚梅呆了呆。“你叔叔?”
“咦?”桑念竹也愣了一下。“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叔叔是苏格兰警场的高级督察呀!”
“耶!”李亚梅那张嘴开得比酷斯拉的嘴更大。“你叔叔是苏格兰警场的高级督察?”
“对,”桑念竹颔首。“就是负责连续杀人案的督察,所以他才会这么忙。”
“咦?”李亚梅忽地困惑的眨了眨眼。“不对吧!我见过那位督察在报纸上的照片,好像好像是个红胡子嘛!”
“对,就是他。”桑念竹拉开旅行袋拉链,一样样拿出里面的日用品。
李亚梅不解地瞪住她半晌。
“喂!小念念,你是中国人没错吧?”
“我妈妈是中国人,”桑念竹漫不经心地回道,一边把衣服全掏出来扔进洗衣篮里。“我父亲是英国人。”
“欸!英国裔的英国人?”
“对啊!所以我祖父祖母才不让我跟父亲姓,因为他们非常轻视有色人种,而我大妈之所以痛恨我,是因为我是父亲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我哥哥则是纯粹的傲慢。”
闻言,李亚梅不由得傻了好半天,而后砰然跌坐到床上。
“原来你是英国人啊!”“可是我长得跟我妈妈一模一样。”
“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你不是东方人。”李亚梅嘟囔。
桑念竹纳罕地瞟她一眼。“那有差吗?”
“是没差啦!不过”李亚梅似乎仍有些困惑地盯著桑念竹不住上下打量。“啊,对喔!难怪你的皮肤比东方人白。”
桑念竹笑了。“我是比我妈妈白。”
“而且你的眼睛也有点绿绿的。”
桑念竹骤然失笑。“胡说,我父亲的眼睛是银蓝色的。”
“咦?是吗?”李亚梅耸耸肩,再好奇地问:“那请问你家究竟是什么样的贵族家庭,为什么那么跩?”
“其实我家也不真是什么名门世家,或者拥有什么高贵血统,而是”桑念竹想了一下。“有些人就是喜欢把别人踩在脚底下来抬高自己的身分,但事实上,他们与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这样说你懂吗?”
李亚梅哈哈一笑。“我懂,我懂,我老爸就是那样!”
取出袋底的最后一样物品后,桑念竹随即将空旅行袋放到地上,然后在李亚梅身旁坐下。
“老实说,如果不是他们那样看不起妈妈,我也不会刻意选读法律系,”她习惯性地轻轻叹息。“其实我自己都很难想像自己成为大律师的模样,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那种情景吧!”
毫无预警地,李亚梅突然往她头上了一记。
“啊!”桑念竹苦著脸拚命揉脑袋。“干嘛呀,好痛耶!”
“谁叫你这么没志气!”李亚梅怒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前途是自己闯出来的,只要你有心去做,什么事做不成功?”
小嘴不由得委屈地噘高了“但是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些事无论如何努力也办不到的嘛!”桑念竹嗫嚅道。
“你还说!”
拳头一举,李亚梅又想过去,桑念竹一见赶紧狼狈地跳开。
“可是可是人家又没说错”
“你又说!”咧出一副白雪公主后母的凶狠表情,拳头不握了,十指尖尖朝桑念竹伸过去,李亚梅嘿嘿冷笑着。“看我怎么整你!”
“咦?啊,不要救命啊!”桑念竹又笑又尖叫著在房里到处乱窜,李亚梅挥舞著十指在后头威胁要呵她痒呵到她自己脱光衣服,绕了十几圈,床下跳到床上,床上又跳到床下,再跳就要跳到窗外去了,想想实在不安全,桑念竹连忙拉开门仓皇逃出去。
“救命啊!不要啦”
在楼上走廊绕来绕去又逃了半天,桑念竹怎么逃都逃不开,只好继续往楼下亡命天涯,谁知才跑到楼梯一半,桑念竹却突然一个紧急煞车停住脚,李亚梅险些一头将她撞下楼去。
“你干什咦?”侧对楼梯的公寓大门是打开的,住在一楼的阿文半转身好像正准备上楼叫人,而站在门外的女人正是那个说等了于培勋好久,又说要住到他家去“照顾”他的女人。
太可恶了,居然找上门来了!
李亚梅即刻想冲下去对那女人吐槽一下,没想到那女人却先行亮出警徽证件。
“我是苏格兰警场阿曼达督察,”仰望着楼梯上的桑念竹,阿曼达肃然道。“桑小姐,麻烦你马上和我走一趟好吗?至于什么事,途中我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