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如今不同,那时他孤身一人去到江浙,退蛮夷、平内乱、让百姓休养生息。直到江浙恢复元气,各府各县一派欣欣向荣之际,他奉诏回京,等来的,同样是锦衣卫的调查——因为当时沈党暂时势微,他又有着洗不去的沈党身份。
那是嘉平四十六年,顾宪在归京途中陷入囹圄。
但危机刚至,还未待顾宪反应,江浙各地便有如雪的辩解折子递了上来。在递来京都的诸多证据中,有一封来自数百名地方官的奏疏,其上所写,足以洗污名、定乾坤。
“江浙急风密雨,沈部堂沈宪走遍各地,未取官衙一分一厘,只愿为这十一府七十五县的百姓撑起一角屋檐。”
“从嘉平二十六年到嘉平四十六年,二十年间,五任巡抚……唯此一人。”
“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身边桑旭见梅长君久久未有动静,轻声问道:“传信之人与锦衣卫应当是同时从江浙出发的,锦衣卫有特殊的水路,算起来比陆路更快才是,顾尚书与顾公子怕是已经到了北镇抚司。我现在回去,问清情况?”
梅长君垂着眸,点了点头。
“请帮我询问父兄,需要在朝中联系何人,打点何事。另外,诏狱中的环境……”
“您放心,本是封疆大吏,定罪之前,我等须敬之。”桑旭恭声道,“至于衣食方面,我会着重吩咐的。”
言毕,他翻身上马,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在他赶回之前,北镇抚司看守重臣的牢狱中,已有官员缓缓走进。
这一片囚室很空,每天有专人洒扫,显得干净又冷清。
裴夕舟带着几名官员迈下青石台阶,在锦衣卫的恭声相送下到了底层,朝里走过两三间,来到囚着顾尚书和顾珩的牢房外。
父子两人的牢房相邻,但他们也并未交谈,只是沉静地各自坐着,顶上斜斜的小窗户里透进了清淡的阳光,照在他们的面容上,竟一点也看不出是身陷囹圄的样子。
裴夕舟一抬手,示意锦衣卫打开牢门。
听到外间的动静,顾尚书从墙角堆积的稻草堆里起身,看向来人。
“顾尚书,”裴夕舟对他一揖,嗓音清冷,“刑部提审。”
“这么快……”
顾尚书沉稳的神色中透出几分诧异。
“本是莫名诬告,早日审完,也可少受些牢狱之灾。”裴夕舟淡淡说了一声,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前来通传的无关之人。
但顾尚书似有所感。
京都朝局重塑,这位将沈党连根拔起的少年国师、吏部侍郎,所掌握的权力已远远不止明面上的那些。三法司受其恩惠,刑部诸多官员更是将他奉若神明,唯其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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