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不待向斐然有所反应, 伍柏延径直按断通话。
嘟的一声忙音后,向斐然双手撑在办公桌沿,心率落了下来, 冷汗迅速演变成了黏腻的烦躁。回拨过去,果然听到已关机的提醒。
助理还在等他音讯, 向斐然解了粒衬衫扣子,匀出一口气说:“没事了, 误会一场。”
听他说没事, 两个博士后终于敢喘气了,偷偷觑一眼, 却只觉得他脸色很黑,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一副模样。
伍柏延松了松攥着商明宝手腕的力道, 一豆路灯下,脸色看上去很灰败:“为什么被我吓成这样?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了?”
商明宝双腿发软地挣扎着,想往回抽走手,但伍柏延很坚定,不松手,也没进一步动作。
“你别发神经了……”商明宝微弱地恳求他,不敢太刺激。
“我连你男朋友不舍得伤害,被他揍成这样,一下都没还手,你居然怕我。”伍柏延指尖点点鼻子,眉心因为疼痛而皱起,“商明宝,你居然怕我。”
挺丢脸的,讲出这句时心里的酸楚委屈直冲天灵盖,让他讲话的语调也跟着变了。
商明宝只听到前半句,一瞬间连畏惧也顾不上了:“你跟斐然哥哥打架了?他为什么揍你?你跟他说什么了?”
伍柏延自嘲地冷哂一声:“这不叫打架,叫单方面挨揍,否则你亲爱的斐然哥哥也得进医院躺几天。”
他是专业皮划艇运动员的体格,常年进行高强度锻炼,要不是硬生生忍住了还手的冲动,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凄惨下场。
商明宝瞪着他:“你能不能别发疯了?”
她一凶,倒比刚刚的惊惧让伍柏延顺眼。是他熟悉的。
他僵硬如被冰冻的身体也跟着缓和下来。
“我也是有点贱。”
伍柏延看着她,丢出没头没尾没情绪的一句。
商明宝又扯了下手,伍柏延捏紧,骤然往自己身边一拉。商明宝踉跄了一步,在他俯身凑过来的气息中,她浑身毛孔张大,双手护头缩脖子闭眼,尖叫声刺破夜幕。
恐怖片女主角也不过如此了。伍柏延的脸在她低垂紧缩的耳畔停住了,留着不少的距离。
他其实只想在她耳边说几句话,但她抗拒紧张成这幅模样,让他的心苦涩成一团。
“babe,我本来想自然等到你跟他分手再跟你表白,已经在你身边用朋友的名义陪了这么久,也不差剩下这几年。上星期去植物园,是为了完成我爷爷的遗愿——他欣赏向斐然,遗产里有一笔五百万的资金,写明了是要赞助给他做研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没看见他也就算了,一见到他,我就嫉妒得什么都想不到,什么也忍不了。是他说的,如果喜欢你的话,就跟他堂堂正正地竞争。好,那我就从现在起跟他竞争。”
说完,伍柏延松了商明宝的胳膊,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注视着她:“别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答不了,我犯贱。”
“……”
“进去吧。”他歪了下下巴,“我就不去了。”
“我本来就没邀请你!”商明宝恶狠狠地说。
伍柏延咧了咧嘴,想笑,但扯到了嘴角伤口,嘶的一声,笑比哭难看。
“手机!”
伍柏延捏在掌心,长按开机键,亮起屏幕示意给她:“密码。”
“你干什么?”
“紧急联系人设置成向斐然有什么用,真碰到危险了他能帮你什么?改了吧。”
刚开机的手机震了不知道多少下,伍柏延笑了笑:“他急疯了。”
商明宝脸色冰冷一字一句:“还给我。”
伍柏延没再坚持,将手机递出去。商明宝一把抽过,未再看他一眼,将钥匙插入锁孔。
院门推开,在她的身影即将融入里头的夜色之前,伍柏延冷不丁说:“商明宝,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商明宝脚步顿了一顿,没言语,砰的一声甩上门。
苏菲刚准备再给她打一通电话,听到玄关动静,忙探身出来。看见她,长舒一口气:“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到家,手机还关机了。”
商明宝踢掉鞋子扔下包,一言不发地上二楼进卧室,把自己丢到床上。
她今天失去了一个真心珍惜的好朋友,得到了一个糟糕透了的烂桃花。如果廖雨诺还在就好了,她好歹有人诉说。
长大的过程,就是和一切熟悉的人渐行渐远的过程,因每个人的轨迹都如此错综不同,而她奔波得像是世界公民。在无数个独来独往的清晨黄昏,也曾在光的缝隙里想起她遥远的朋友们,但他们甚至不能生活在同一个时间之下,又怎能保持交融在彼此的人生中?
向斐然的电话再度打来,商明宝划开,闭着眼睛听他声音。
已经关机提示听了太多遍,突然变成她的呼吸,向斐然怔了一秒,问:“没事了?”
“嗯。”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一直在担心。”
商明宝的声音听上去有股精疲力尽后的平静:“我现在心情很乱,斐然哥哥。”
她一句“心情很乱”,让向斐然整个人定在当场。
与她不顾一切地打越洋电话给他,哭喊地叫他说她好怕相比,“心情很乱”四个字有太多余地。仿佛……仿佛她在为伍柏延的喜欢而困扰。
不应该困扰的,以向斐然简洁利落的行事作风来看,不喜欢就拒绝,有误会就讲清楚,为什么要“乱”?
“为什么?”他克制地问,喉结感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紧绷:“因为他跟你表白,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商明宝翻了个身,婴儿似地蜷起身体:“如果换成是你的好朋友跟你表白,你也会这么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