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剩我了……”他抱着腿,看着自己身上的大洞,掩面痛哭。
凄厉的嚎啕、哭喊、尖叫、大笑交织着,在深夜里从南馆彻底荒废了两年的后院柴房里传来,夜色凄迷,一阵风来树影幢幢,只怕真正的鬼来了都得被吓得再死一次。
往昔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时候还稍微好上一些,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呆着,可来人了他往往就要这样,从开心地吓唬人到拉着人手舞足蹈地说疯话,再抱着人一顿殴打痛哭,甚么粪尿甚么蛆虫老鼠都通通随着动作从身上甩出来,把被关进来的妓子吓得屁滚尿流,伏在一旁大吐特吐。
有时候遇到些胆子比较大的妓子,挨打的那个就变成珠碧了,一脚踹过来把人踢得滚到墙角:“嗷——啊呜呜呜呜呜……”
他就是个属弹簧的,别人弱他就强,别人强他就弱。
人也是这样多变,有胆小柔弱的妓子,也就总有硬气的,把气都撒在这个疯子身上,甩他耳光,踢他的头,骂他诅咒他,往往这时珠碧就缩在角落里,无助承受着这些难听的脏话,有三四寸长的指甲扣进疮洞里,挖里头的骨肉。
他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但,难得也有清醒的时候。只要平静两三天,在两三天之内都没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就会慢慢恢复正常,直到又有人哭哭啼啼来为止。
清醒的时候,滔天恨意就涌上来,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受尽精神上的酷刑,痛苦的清醒比浑噩的疯癫还要难熬。
从前,他是吊着口气要拼命活,没想到自己有不死不灭之身。如今,痛苦近两年,两年啊。天底下没有谁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但别人至少能死,他到如今,却是真的求死不能。
灵鹫知道一切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没有半点办法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若非灵枢灵修苦苦渡气护住自己的命脉,自己早就魂飞魄散了。更别提下去救他的珠子。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手中残缺的佛珠握得死紧,苦苦哀求两位同修,替他下去收了珠碧的命,早些了结,结束痛苦。
灵枢灵修却道:“命盘一定,更改不了。”
“命盘……”
“嗯……”灵枢亦悲哀地看着水镜中的一切,叹了口气,“若要珠子完好无损平安归位,就不得借着任何外在的神力。必须得等到他自身命数耗尽,我们若强行收他性命,带回来的就只是一堆齑粉而已。”
“……”灵鹫语调苍白,“可他已是不死不灭之身……他无法了结自己,又何来耗尽命数一说呢……”
“有,”灵修斩钉截铁地接话说,“兰泽在命盘上给他写的结局,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仇人死在他前头之后,届时他的命数才能耗尽。而他的两个仇人甚么时候死,怎么死,也是命盘设定的结果,我们插手不了。”
灵枢道:“命盘已落入轮回井中,我们无从得知兰泽在命盘上给他们两个设定的结局是甚么。”
“……”也就是说,萧启和姚天保一天不死,珠碧就一天是不死不灭之身。这不单单是兰泽谱写的命盘,一开始也确确实实是珠碧自己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