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碧风情万种地勾了一缕发丝,抚摸道:“若是诸位爷尽了兴,这笔大生意成了,少不得赏你个百八十两,不正是顶顶好的么?”
锦画愤恨地盯着他,面上无痕,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珠碧这贱人知道他与赵景行的往事,故意来这么一出恶心他。
好死不死的阮崧接上话茬:“对!对!对!我早有此意哩,锦画,给诸位老板来一段你最拿手的……”
话语忽然停顿,阮崧蹙眉思考,珠碧又接话:“胡旋舞,阮老板,锦画相公的胡旋舞冠绝荆都,他最新琢磨出了一段,还没正式跳过呢!今日不妨就让各位爷开开眼界,让锦画相公跳上一段如何?正好珠碧最近新得了一面自西域来的手鼓,蟒皮蒙的,鼓声响亮清脆,用来伴锦画相公的舞,可不算埋没了。”
锦画将酒杯往几上一放,道:“那珠碧相公可要鼓好了!别拍乱了鼓点,教人觉得南馆红牌,荆都名妓徒有虚名。”
“自然,您便瞧好罢。”珠碧道。
锦画心底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是站起来朝各位客人欠了欠了身,回霁月轩装扮去了。
锦画离开的空档,在诸位老板谈话间,珠碧拿眼偷偷瞧向赵景行,见他仍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佩服起他来,珠碧内心一哂,看你能装到甚么时候。
锦画进南馆的日子不长,至今拢共才四五年,关于他的故事,亦是曲折坎坷。
萨曼·塔拉达才是他原本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回忆是胆汁一样的苦,锦画极其厌恶这个名字。
他并不是纯正的汉人,他的汉人母亲在中原邂逅了年轻神秘的波斯商人,便不顾一切地追随他回到波斯。
不曾想所嫁非人,日久天长商人逐渐对她淡了兴趣,那时她已怀胎五月,悲凉地流浪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被始乱终弃的绝望,举目无亲的悲楚,很快压倒了这个柔弱的中原女子,虽然她被好心的一户波斯人家救下,养到孩子顺利出生,她却因为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了。
唯一剩下一个孩子,寄人篱下,已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里四季干旱少雨,沙漠连绵,似乎连神也不愿眷顾这一方大地,万里龟裂的土地上庄稼难以成活,当人力没办法与自然抗衡时,神明便成了百姓的依靠。
自古人们便认为,语言是没办法与神灵沟通的,人与神灵交流的媒介只有肢体,于是与天交流的祭舞应运而生。
人们总惯将一切认知以外无从掌控的力量寄托在神灵身上,能带来大雨的闪电是无上的神迹,而来之不易的雨水则被视作上天的惠泽,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恩泽,因此要搭上多少鲜活的血肉,累累的白骨。
锦画从记事起,就在狠毒的棍棒下过日子,十九岁以前的记忆,只有那筑得高高的鼓台,急速的鼓点,还有毒辣的阳光、肆意流淌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