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种活在底层的贩夫走卒,即便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也能从那广为流传的春宫图册上得见他一笑百媚生的风采。
又有多少漫漫长夜,像他这样没钱没势的贩夫走卒捧着那本不知被盗摹多少遍的粗劣春宫图册聊以慰藉呢?
如今见到了真容,就草草地被一张破草席卷着,软玉温香烂成一具腐臭尸身,这天下不会有人惋惜一个卑贱的男妓。
时也命也,他命不好,做那卖笑的娼妓,最后沦落到与粪水为伍,死了都没个体面。
夜香郎揭开粪桶上的盖子,将地上的尸体扛起来丢了进去。
看着尸体的口鼻耳眼一点点沉进污浊粪水里,直至没顶,才盖上盖子。
夜香郎摇摇头,这世道啊!尊就是尊,贱就是贱。
强求不得,挣扎不得。
曾经多么风光无限,如今不是都得沉进这恶臭熏天的黄白粪水里,再不见天日。
天色逐渐亮了,街坊市井逐渐热闹起来。
——夜香污秽!小心避让!
夜香郎高声吆喝。
人人对那拉着粪臭气熏天的板车避之唯恐不及,捂着口鼻嫌恶地跑开,生怕沾染了自身一丝秽物。
人间如此。
……
再看那九重天境上,云霞璨璀,神霄绛阙,漫天雾云飞纵,一派宁静肃穆。
时有仙鹤振翅飞过,徒留一声清脆长啸。
一皓白人影乘风踏云由云雾处现身来,堪堪就在云端上立着,发缀珠玉衣带流光。
端的是殊丽清绝。
那张脸属实是忒赏心悦目了。守门天将王灵官和他座下那头吊睛白额虎神兽一同瞪圆了六只眼睛。
那美貌仙君仰首望了望巍峨的昊天金阙,扬唇一笑,如沐春风。
时隔五百年,终于回来了。
王灵官座下那只白虎,痴痴地盯着他,流下了一串晶莹的哈喇子。
王灵官飞速转动脑袋,他镇守天门千万载,也不曾见过面前人,出于保险拦住了他,上前抱拳问道:“恕小神眼拙,不知仙君名号虚衔?”
美貌仙君敛襟颔首浅笑:“劳真君禀,劣者怀珠,请见迦叶尊者与三灵共修灵鹫帝君。”
隆恩真君王灵官应了请求,弹指化了两个分身一东一西化光而去,留了本体在此处。对这位容貌清丽的仙友颇有兴趣,于是便与他攀谈起来。
怀珠啊,怀珠。
他真就是颗珠子。
回想往事历历在目,怀珠不由得苦笑。
本是西天净土一颗深沐佛荫之珠,却因为某人的无心之失阴差阳错地落入凡尘泥淖,以至他挣扎一生,染尽了污秽。
王灵官听罢故事,不由长声感叹,果真是明珠蒙尘啊!
五百年前,三灵共修之首灵鹫帝君前往西天参与佛道论法会。
法会中场歇息之时,不知怎地,灵鹫帝君不慎弄断一串迦叶尊者的佛珠,玉珠四散跳开,灵鹫仓皇寻找,可独独弄丢了一颗,一旁便是佛家的无相轮回塔,也许是掉了进去,彻底难以寻见了。